等到萤草终于抱着九代解下来的刀找到了织田家时,她忍不住睁大了眼。 初见时还觉得挥刀如行云流水,异常帅气的女子此刻被一块白布蒙着眼睛,拿着一个小铲子蹲在开辟出来的一块小田里铲土,没有被布遮住的脸颊上左一道右一道的蹭上了泥,长长的头发被绑成了粗辫子留在背后,怎么看都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九,九代桑?”她急忙快步跑过去。 正在苦逼的按照农民种田的样子做的九代感觉到自己的刀在靠近,然后就听到了萤草软软的声音,“九代桑,我来了哦。” 感、感动…… 九代一把拽下用来蒙眼的布,激动的抓起萤草的手,“幸好你来了!” 没有想到九代这么激动,萤草懵了一下。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边上传来了调笑的声音:“你这才做了多久?不可以偷懒哦~” 是那个叫做笑面青江的男人。 听到他的话,九代恼怒的反驳:“又不是你来做!说得轻巧!” 面对九代的怒火,笑面青江倒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笑回去:“我又不用,毕竟我晚上还是看得见的。” 九代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鼓起了腮帮子,“那也不至于……”让她种地啊! 也不知道笑面青江是从哪里听到的破办法,自从从浅井家回来之后,就找阿市帮忙开辟了一小块田,让她耕地,据说这样能够改变她在夜间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能不能改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想把告诉青江这个办法的人揪出来打一顿!她宁可晚上看不见也不要这样来改善啊,虽然她不是很在意外表,但是如果每天都被弄得又是汗又是土,连阿市都嫌弃的推她去洗澡,否则不许她靠近,也是很麻烦的。 偏偏她又反对不了,宗三事不关己的坐在一旁,青江好心的帮她找到了城外一处水潭让她可以方便的清洗,更不要说本来就担忧殿下夜晚的守卫问题的长谷部,听青江说了之后恨不得去请求阿市把开辟的田地再扩大一些,让她多加练习。 可是她是刀的付丧神,又不是农具的付丧神,要提升视力种什么地?还蒙着眼,那她还看什么。 “就算不能让你看清,好歹能让你在夜晚看不清的时候多靠靠直觉,至少,不要砍到我们身上。”笑面青江这样对她说,一边笑眯眯的给她蒙住了眼睛。 气死刃了! 看着九代快气成了河豚,萤草晃晃她的手,“九代桑?” 差点忘了身边的小草妖,九代惊了一下,然后低头,努力放柔了表情,“没什么……不要理会他们就好,走吧,我带你去找阿市。” 说罢,她把手里的布朝着笑面青江的方向扔过去,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变得浑身是土呢。”宗三看了眼走远的两个身影,难得也调侃起来。 “是啊。”笑面青江也忍不住笑,又想起了黑暗中一个人吻上九代的画面,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可是这个画面他可不会忘,“总比在晚上不知不觉间被人占了便宜也好。” 又是包扎又是亲吻,九代居然还没有发觉,夜间的警觉真的是弱的吓人了。 “我说你们两个!”终于找到他们的长谷部从拐角处走出来,气势汹汹,“这个时候,应该进行手合了,还在这里坐着是要偷懒吗?” “嗯~可是我们手合是为了什么呢?” “……这……”长谷部被问到,突然愣起来,对啊,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要练习自己的武技呢?理由像是被大雨冲刷的灰尘,在雨过天晴之际,再也找不到什么留下的痕迹。 可是…… “不管怎么说,作为付丧神,熟练的运用自己的本体也是必须的!” “阿市阿市,在吗?” 九代从窗户探进半个身子,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看书的市姬。 午后的太阳将屋里照的亮亮堂堂,同时也为坐在那里的市姬披上一层金黄的薄纱,让她本就娇美的容颜又明亮了几分。 “好、好漂亮……”萤草小声对九代说。 “那是当然!”九代像是听了夸自己一样的骄傲,“阿市的美可是传遍了周边各国的,不少人争着想娶呢。” 如果是市姬和普通人一样看不到九代,任由她说也就罢了,偏偏这些话她都听得见,于是羞红着脸放下手里捧着的书,“不许说了!哪有的事!” 九代冲她吐吐舌头,“就是有啊,我在外面听的。” 只不过阿市经常不出门,不知道而已。 “你呀……”市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可因为谴责的语气太软,听起来却更像是娇嗔。她将视线转到了九代身边的小女孩身上,迟疑起来,“这是……” “喏,这是我和你提过的,萤草。”九代把萤草往前推到市姬眼前,“怎么样,很可爱吧?” 萤草没有防备的被推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你…你好,我、我叫萤草……” 眼前漂亮的女子好奇的看看她,伸出手揉揉她的头,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确实很可爱。” 萤草十分喜欢市姬,对于被她照顾这种事很是开心。当然,市姬对于这个小妖怪也是十分上心,对别人说这是她出门时拾来的孩子,十分喜欢,便留在身边做了婢女。在经历了十几年前信长带着归蝶上街然后当街将前田利家带回家的事情之后,信长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做出这样随便把孩子带回家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所以即使大家对萤草碧绿的眼眸有什么忌讳,在信长默许的情况下,也就无所谓了。而且看久了……还有那么一点好看? 总之,萤草在织田家还意外的受欢迎。 夜里,宗三闲来无事,随意走动,便看见了倚着走廊的柱子发呆的九代,他考虑了一会,还是走到她身边。 “没想到你想的还挺多的。” 宗三主动的开口,把不知道身边有人的九代吓了一跳,她利落的翻身到另一边准备拔刀时才勉强看清了他如樱花般深粉的头发,“啊……吓死我了。”九代不满的走回原地继续靠柱子,“明知道我看不见你们,走到我身边都不出声,太过分了!” “你能看清我了。”宗三没有多理会九代的抱怨,而是陈述事实,“这说明种田还是有用的。” 一说起种田,九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比起一年前,她在夜晚的眼力确实好了不少,至少勉勉强强能看清一些颜色比较亮的东西。 可这也不能抵消她对种田的深恶痛绝! 不过没关系,反正过两天…… “没可能的,即便到了新地方,市姬会在所有事情完毕之后,命人准备这些的。” 像是明白九代的想法,宗三泼起了冷水。 正如宗三所预料,为了应对织田信清的反叛,但又不得不防好来自美浓的进攻,织田信长一招以退为进逼得家臣不得不同意将居城挪到了岩仓城与犬山城之间唯一的平野中间的小牧山上去。大部分已经搬走,只剩下最后的家眷以及织田信长的收藏。 宗三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九代,对方嫣红的唇瓣此刻还撅着,眼里也是透露着不满,完全是个孩子一样,对自己的喜怒丝毫不加遮掩。 不……这个时代的很多孩子也过早的体会到了为人的艰辛,早没了童稚天真。 即使是存在了几百年,她也终归是刚获人身的付丧神,纯白如孩童。 “我没想到你想的不少。”他再一次开口,又重复死了开始时她说的话。 “啊?”九代诧异地回头看他,“你在说什么啊?” “……萤草。” 宗三袖了手,望向市姬的房间,此刻已经黑了灯,还能隐约看见窗口处摆放的盈盈发光的草,那是萤草的本体,被市姬照顾的很好。 “哦……你说萤草?”九代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手指,“萤草很厉害呀,她又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在阿市身边呆着也不错……她也很喜欢阿市。” “她本来有更多的地方可去。”宗三环视院子一周,这院子不算小,但是在在这里呆了三年的他的眼中,只觉得这院子完全是囚笼,“她喜欢市姬,会下意识的保护市姬,保护市姬最好的办法是守在她的身边。而市姬接下来的生活,没有意外的话,要在不同的院子里过同样的生活。萤草也就是被束缚了吧,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要生活在这囚笼一样的院子里。” 明明应该是疑问的话语,被他说出了陈述的语气。 被点破心思,九代没有多余的反应,她“哦”了一声,“那又如何,这是萤草自己的选择,如果她离开,阿市不会拦的,我也不会拦的。” “你会找别人接替她。” “唔……或许吧,找得到的话。妖怪很难找,付丧神……也不多啊。” “……呵。” 宗三相当于嘲讽的语调没有对九代造成任何影响,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纤长有力,骨节分明,拿起刀来仿佛有无限的力量。 可是并没有。 “我想保护阿市,但我是殿下的刀,不可能离开殿下。等到阿市出嫁,远离殿下,遭遇什么,我不可能赶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有萤草保护阿市,我也放心些。” “会有什么危险,市姬不过是一个公主。” “危险……我不知道。”九代暗红色的眼眸像是在反射明亮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或许是我忘记了吧。” “但我总觉得,织田家非常危险,有人在暗地里窥视我们,说不定现在就在我们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