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还有被丢在房门口散落一地的行李,是琼亦的。
估计是有人告诉陆阑珊,琼亦在等著她,好心给丢出来的。
地上七零八落的行李中,有她新添的厚衫,有她翻得发旧了的古书史集,还有竺云萝辛苦为她缝补浆洗的干净衣裳,本来包裹的很是整齐结实,现在像是破烂一样被胡乱丢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看到竺云萝为自己细心准备的行李被人糟蹋成了这个样子,琼亦怒意陡升,心头大火,她直接踹门吼道:“陆阑珊,你给我出来!”
动响惊人,四周渐渐聚来了不少围观的子弟,都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琼亦见人越来越多,隐隐有种事态将要失控的感觉,只听屋内传来陆阑珊的声音:“陆溪言,你不是很能吗?都出去找地方住了,还回来干嘛?!”
琼亦拾起地上的佩剑就要抽出,这时陆漓不知从哪窜来出来,站在她身前拦住了她:“师姐!别冲动!”
琼亦委屈又愤懑,怒道:“陆漓,你也瞧见了,这是她辱我在先!”
陆漓捏了把汗,要不是正好路过,这两人说不准真可能打起来,他向屋内喊道:“小姐,你别闹了!师娘临行前不是嘱咐过你不要耍性子的吗?”
“哼!你少拿我阿娘压我!”陆阑珊在屋内道,“反正我不嫌事大!”
见陆阑珊丝毫没有要收敛样子,陆漓只能去劝琼亦:“师姐…别气了……我……”
琼亦气极反笑,打断他的话:“行!……”然后拿着佩剑,胡乱抱起地上行李,快步向围观的层层人群外走去,围在门前的年轻子弟纷纷相让,低语说着些什么。
陆漓想拉住琼亦:“师姐!”
琼亦走的更快了,径直走出了宿房,怒斥道:“你别管我!”
屋外,天色渐是黑了。
*
琼亦满脑子怒意,一气之下跑出宿楼,横穿学堂,跑过学府后的校场,直至跑进了山边的一片小树林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树林里阴森森的,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此时仍气在心头不能自已,狠狠地踹了几通树后,丢下佩剑,愤愤自语:
“在家里闹腾就算了!出来了还这样跋扈!”
她蹲下身子将怀里的包裹平铺在地上,开始一件一件地整理自己的衣物行李,心底的委屈随着怒意的退减涌了上来。
明明是陆阑珊昨日不让我进屋拿东西的,今天还好意思闹这出!
宿房是学府划给我的,她凭什么扔我东西赶我走?!
琼亦咬着下唇,动作越捡越快。
树林中一阵沉寂后,稀疏的虫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接着掠过一两声刺耳的鸟鸣,像是有人在林中行走一般,琼亦身子一僵,只觉阵阵凉意从身后蔓延,她连忙回头看去,林子里根本没有人,只是包围着她的满满当当的树木。
琼亦不自觉颤了两颤,暗道:怎么会有人呢,一定是我感觉错了。
她将布包重新裹好,系了几道,此时,身后又传来了沙沙声响,像是人走在落叶上发出的脚步声。
琼亦再次回头看去,林子里显得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好死不死的是,在此刻,琼亦突然想起了昨日陆漓和她说过的话。
这学府宅子附近,有些古怪……
琼亦拍了两拍自己的脸,连忙转移心绪:都这时候,干嘛想起这事!不是成心吓唬自己,添堵呢!
可越是这种时候,脑子里诡异恐怖的事就越多。
黑夜愈浓,虽然还不至伸手不见五指,可路已经很难辨识出了。琼亦提起包裹,将佩剑紧紧攥在手里,张望许久后确定四周黑黝黝的林子里没有什么东西,才向着来时的方向走,步履又轻又缓,一步三回头。
她的胆子并不算小,可是极惧鬼邪。
脚下踩着枯叶而发出的“咔咔”声在林间格外刺耳,夹杂着“沙沙——”的轻声,琼亦汗毛倒竖,停下脚步环顾一周,确定身后真的没有人,才哆嗦着继续走。
她一个劲地往前走,再没止过步子,走了近乎有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林子却一直都是这样,丝毫未变,仿佛没有尽头。
“不对……”琼亦心慌意乱,立在原地,“不对……哪怕我走反了方向,现在也该走出去了……”她越想越是害怕:“不会是碰上鬼打墙了吧……这里不会真的有……”
林间在此刻出奇的安静,就连一声微弱的虫鸣都听不见了。
一股诡异感顿然涌上琼亦的心头,身后阴风作响,她不禁汗毛倒竖,草木皆兵,不论是近处还是远处的树影,在她眼里越看越像是鬼影,隐隐闪动,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吓得她一个趔趄蹲在地上,发出近乎肝胆俱裂的尖叫:
“啊————”
琼亦失力蹲坐在地上,听见风声带来有女人的哭声,“呜……呜呜……”声音嘶哑哀嚎,尖锐凄惨,从黑暗的树林中传来,随着风声逼近,仿佛围绕在她周遭一般。琼亦被吓得手脚冰凉,使不上半点力,冷汗一颗颗从额间流下,脑中一片空白。
女人惨绝人寰的哭声愈加凄厉了,像刀子似的在她耳边一下下的剐着,风声夹杂着鬼嚎声,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怎么办?
怎么办……
恐惧占据了琼亦的所有意识,她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有一点点的动作。
也许是更久之后,也许只是一瞬间,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沙—沙——”她毛骨悚然地回头,只见一盏巡夜灯柔柔地亮着,映着少年的脸庞: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