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怨看了苏烨一眼,苏烨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连连挥手让他自己去。他随在玉匠身后进了屋内,屋口放着几颗巨大的夜明珠,照得堂中明亮,内里一侧房间,推门进去满是红木修的柜格,个个柜格中都摆上了玉器,有静物,也有雕琢的鸟兽,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玉匠提着灯向屋深处走去:“琢玉赠人?赠的什么人?”
盛玄怨停顿半息:“朋友。”
“外面那个?”
“不是。”
玉匠笑了,停下脚步,盛玄怨在他身后也止了步。他用沉重的手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几分感慨:“少年人,剑舞的不错。”
玉匠看过很多剑舞,却很少夸人。他继续向前走,脚步又轻又慢:“修为很稳啊。”声音在屋内格外响亮。
“谢前辈。”
他走至一柜旁停下了脚步,从木匣内取出一块石头,问:“这块玉石,如何?”
盛玄怨不懂何为好玉,看不出明堂,又听玉匠问:“要刻成什么形状?”
“前辈觉得适合什么形状就刻成什么样子吧。”他道。
玉匠听言,将玉石放在他手中,玉石粗糙沉甸,“被赠予之人想要的才是最适合的。”他望着盛玄怨那双漆黑的瞳仁,缓缓道:“不然,若是我直接将这块璞玉给你,它在你手中只是石头而已。”
盛玄怨似懂非懂:“若只是心意呢?”
“那就由你决定了。”
他单手摩挲着玉石,只觉得这块石头的形状饱满,色泽洁白,又想到琼亦,脑中不自觉地响起她脆盈又独特的声音。他觉得她很适合铃铛,清清脆脆,热热闹闹,可如果雕刻成铃铛,圆铃单调难琢,摇铃玉石不符,作为配饰会少了几分韵味。
忽然,盛玄怨记起了在山上见过的风铃草。
他将玉石奉回至玉匠手里:“前辈,请您将它雕刻成铃兰花吧。”
玉匠思索一阵,觉得与璞玉形状颇为契合,他道:“好,一个月后记得来取。”
*
学府。
杨小思打量着琼亦,道:“师姐,我怎么觉得这两天你特没精神呢?”
琼亦回道:“我这不挺精神的嘛!”
“是吗?”杨小思吃着琼亦给尾巴买的干肉条,挤眉弄眼地问。
琼亦的确有些怏怏的,自从盛玄怨走后,她总觉得少了好多东西,比如,早上去练剑结果没人可以说话,又如,上课时前面一个大活人不在了,没了遮挡物,空荡荡的招夫子看,还如,平日算学课上,算不出的题她只用伸伸脖子就能瞄到数,现在怎么也写不好。
她心道:身前立着一堵墙真的太重要了。
还得是算学学得好的墙,才行!
这几日,除了多出一只尾巴可以解解闷,琼亦没觉得有什么好。
她带着尾巴满镇子逛买吃的,还去了洼村里,卫欣欣一开始面对尾巴时还是怯生生的,后来她以身作则的摸狗头,挠狗肚子,握狗爪子,小女娃这才慢慢的不怕了,与尾巴相处的也越来越好。
课上发呆时,琼亦偶尔会想,盛颢请了几日的假?为什么他能申假成功呢?
为什么夫子肯让他和苏烨走,我的假就不给我批?
他找哪个夫子申的假?
以及,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琼亦自我解释道:希望盛颢这家伙回来,是因为前位缺了个人,着实不方便,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前两日很快过去。
第三日,琼亦在想:盛颢到底是不是因为我名字的那事才一下子走掉的,要是这样,他也太小气了吧!
第四日,琼亦课上的算学题算了五遍,五次算出的都不是同样的数,很崩溃:盛颢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想再算了,要是他真的想叫我琼亦,并且能每日都给我看他的卷案,我也不是不能让他叫的……
第五日,琼亦念着经文念错了页,被夫子一眼看见,挨了训,她想,如果盛玄怨在前面坐着挡着,自己说不准不会这么容易被夫子发现:要是……盛颢是因为我名字的那事,才生气走掉的,只要他回来,他愿意叫我琼亦就随他叫吧……
第六日,琼亦托着腮在发呆,她想起了盛玄怨给自己递来甘棠糕那瞬的神情,想起了他给自己擦石头的绢子,想起了他望着自己,时而微弯唇角,可是完全称不上是在笑。
盛颢到底去哪了,这么久没回来,他不会死了吧?
苏烨也不见了,不会是替他张罗后事了吧?
为什么他不见了,那么多人要问我,我不过是坐在他后桌,我怎么会知道?
琼亦待到散课,提着书卷慢慢悠悠地往宿房走,想着今日的功课,想着晚上吃点什么好,想着明日说不准还是空落落的前桌。
宿处近在眼前,琼亦推开了木门,尾巴趁着缝儿一下子钻了出来,直往她身后跑,她一惊,连忙转身要喊住尾巴,回头只见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绀蓝长袍,束得高高的马尾,腰上别着一把墨色的剑,身姿如松。
琼亦怔住了。
盛玄怨向她走来,开口唤道:“尾巴。”
琼亦:“?”
他!
他居然先喊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