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一到钻研武技的时候就精神焕发,琼亦心道,耸肩作应,转念想到盛玄怨与陆予皓两人背着她去喝酒,好奇心大增,不知他俩会说些什么,匆忙与苏烨作别后打听起她大师兄的下落。
去问盛暻他还不一定告诉我呢!她暗自腹诽着。
询问路过的几位弟子,他们说似乎见过琼亦描述的那人,正在学府东门,她马上向东门边赶来。北风在夜里肆意刮着,屋檐下的悬灯吱呀作响,什么也照不清。学府内早已没了人影,夜里这么冷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喝风吧,琼亦心道,听见风捎来了对话之声,她循声走近,不远处的墙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陆予皓与陆阑珊。
他们在说什么?
琼亦勉强只听清了“联姻”“婚约”几个词,她放轻步子又走近了些,听见陆阑珊说着:“反正她整日里与那些人厮混一处,我同盛玄怨不熟,没见过几面。”
“阑珊,听学的这几月你没和小五再闹吧。”
“眼不见心不烦,见不到也没闹过了。”
是在说我……琼亦隔着墙听。
“那不挺好。陆盛两族联姻在外人看来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我先前还担心盛家没有合适人选,也担心你不愿意。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好事,他们二人都……”
琼亦心头一紧,攥住了衣袖。
“她也配?!”
“不明不白的来历,说到底也不算咱家的人!”
这话如惊雷般落入琼亦耳中,她咬住了牙,闭紧眸子。
“阑珊!”
“哥!你每次找我说话不过几言几语都会聊到她,我是你的亲妹妹还是她是?你从来都不问问我!”
墙那边的对话一时激烈了起来,传到琼亦耳中却听不太清了,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没跑开多远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与她相撞,怀里的书卷差点撞脱了手,在看清来者后,琼亦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的路叫他暂时不要过去。晏庭深整理好怀中书卷,向上托了一把,他正从学室内温习完功课出来,结果撞见了琼亦,见她神色落寞轻轻一笑,将手里的行灯递到她手中,仿佛在说要陪她走一段路。
琼亦握着行灯长柄,绕路走出学府外好远才敢说话:“这么晚了,晏兄怎么还在学室里读书?”她微微笑着,语气勉强。
行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扑灭。
“我倒想问问陆姑娘发生什么了呢。”晏庭深回忆着墙外的争执声,笑道:“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一开始没想偷听!”琼亦说完结结实实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不找人说说闷在心里,可就得自己难受一整夜了。”晏庭深望着她,勾唇道。
琼亦撇了撇嘴,脑海里全是陆阑珊那句“她也配?”,回道,“不过是陆盛两族联姻的事。”
晏庭深虽对这类传言不感兴趣,却也略知一二,想着盛玄怨的年岁,开口说:“你确实还需再等几年。”
琼亦疑惑抬头:“哈?”
“陆姑娘你不知道盛兄对你的心意?”晏庭深托扶着手里的书卷,诧问。
琼亦目视前方,轻道,“他没说,但也没藏。”
晏庭深问:“那你对他呢?”
“我说了,你可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靠别人传达情感太过怯懦,我要他亲口告诉我。”琼亦瞳中闪着烛火,“我也会亲口告诉他的,不用你说。”
晏庭深莞尔。
“我当然对他,那什么了。”琼亦别过头去,“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但是,就像陆阑珊说的那样,我不配。”她顿了顿:“仔细一想,她说的很有道理。”
原来是听到了这个。晏庭深心道,他开口:“何出此言?”
“
晏兄未曾听过关于我的传闻吗?”琼亦反问,那些话前些日可是传得够响亮了。
“想了解一个人是不必听信这些的,夸张与扭曲,往往与自己所接触到的相差颇大。”他摇了摇头,“所以我不甚在意这些。”
琼亦思索片刻:“他们说……我只是个被门下杂役收养的遗婴,在那杂役去世后一心拜进陆氏门下,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当初以牲口价买来的东西,见到地位高的就不顾一切往上爬……’”
琼亦一声轻笑,全然不屑:“不过除了对我为人的污蔑外,身世什么的,都是真的。”
“这样的人,的确配不上盛氏少子吧?”她冲晏庭深笑着,眼神里留有几分让人难以觉察的失落。
“陆溪言。”晏庭深淡淡道,“你能做到不在意那些传闻,说明你打心底清楚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现在却对陆小姐的话耿耿于怀,是因为你已经不认可自己了吧?”
“是啊。”
二人沉默一阵,已然走至宿处,在路口作别之时,晏庭深漫不经心问道:“陆姑娘,冒昧一问,你被收养于陆氏门外时年方几岁?”
琼亦想了想:“我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岁,陈伯说像是两岁的样子,确切来讲是天卯二十一年。”
晏庭深整个人一滞,夜色中琼亦未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将手里行灯归还他后向自己宿楼行去。
天卯二十一年……
晏庭深握着的行灯,在寒风中卷熄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