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亦?琼亦!”竺云萝唤她:“可算见到你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阿萝……”琼亦闭紧双眼:“阿萝,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啊?”
“我就在你身后呀。”竺云萝抚摸她长发:“你回头看看我,琼亦。”
琼亦不敢回头,她怕是假的,又怕不是假的。
血须缠着她的脖子,寸寸吸食,琼亦沿着法阵边缘缓缓滑落了下来,身体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指尖微微颤动算着,明明要被吸血致死了,却像是躺在云朵中一样,好生安逸舒服,意识模糊间,心底的声音缓缓道:这样死去,也便安然。
合眼之前的最后一呼吸,她算出了这方血阵对应的死门,与阵眼一致。
是阵中人,亦是她自己。
换言之,此阵,无解。
盛暻……我回不去了……
她的眼睫没能阖上,意识尽失,手腕从身上无力地滑落,却似在这一瞬间脱离了肉体束缚,浮于空中,也正是在化为魂魄的这一瞬里,琼亦见到了盘踞在石室间的,数不尽的亡魂。
各式生灵,人魂居多,有老有少,它们面目惨白地盯着自己,似是垂涎已久,早就看中了自己的这缕灵魄,琼亦被吓得一个哆嗦,往躯壳中回魂,身体颤了两颤,竟回光返照,有了气息。
她颤颤地坐起,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血阵炼化,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修为尽失,才看不见聚集在这里的血祭亡魂。
待她魂魄再次离体,以她灵魄吸引鬼魂的程度,定会被这些亡魂分食的。
肉体炼化,灵魄祭鬼,当真要一点不剩吗?
眼泪从目眶中大滴大滴落下,她知道自己不该懦弱的,可是到了如今的绝境,又能如何,身为剑修,她没有了剑,也没有了修为,什么都没有了。
琼亦摸到了怀中的玉铃兰,双手哆嗦着掏了出来,那里面还存着一丝灵魄,一丝盛玄怨送于她的,克制鬼邪的,被她温养九载的魂魄。
或许,她可以赌上一把。
反正横竖都是死,也没什么可惧怕的了。琼亦抹了抹眼泪,她解读出的信息有限:此阵的阵眼是世间最后的血引,是她自己,也正对应死门,只有自己死在血阵中,血祭才算终结。可若自己不是被血阵吸食气血而死的呢,它还能正常吞炼自己吗?
她赌素和瑾确定自己是个不会反抗的傀儡,是因为血阵存在这个漏洞;赌自己在被血阵抽干血液之前,能让这些不可视的亡魂们杀死自己;赌自己魂魄离体后,还有机会回身活命。
琼亦挣扎出血触须的束缚,捧住玉铃兰,将它放在自己胸口前,她依稀记得云雅说过,自己是引灵之人,可引鬼魂异动,虽然没有了真气,但这一点并不会变。
“想要…我的灵魄吗……”琼亦向上空伸出手臂,用人语唤魂:“那就…来拿……”
石室内寒气突增,阴风阵阵,她见亡魂已经躁动起来,轻轻吟唱起了歌,轻盈袅然,气若游丝,是她曾学过的伏魂宗的咒语,她无真气施术,只能用最朴素的起咒法,歌声如九幽下的吟唱,不似人间乐。众魂躁动,向她这具肉身扑卷而来,有破坏血祭阵法的,也有试图化形将她从血触须中剥离出来的。
疼!
好疼!
本就无力的身体仿佛遭到千万只手的撕扯,琼亦只觉得魂魄要被扯散了,丝丝剥落,身躯也渐渐僵硬,睁着的双瞳涣散开了,她的意识恍恍离失,胸口的玉铃兰涌出一缕淡白色的微光,包裹住了她将要消散的魂魄,不任鬼物蚕食,这缕灵魄气息强烈,令一众亡魂望而生畏。
血阵中的肉身气息终于断去了,血触须似是有些茫然,它们卷上那具尸体后确认已死,渐渐从身上退了下去。那具躯体浑身呈惨白之色,不似人形,触须退去后,血阵外圈的池水开始沸腾,它并未达到炼化血引的目的,血引就已经死了,这与它定下的符纹序列完全相悖。
血阵轰然,阵法上的符纹剧烈闪烁着,发出燃火般的噼啪爆声,开始片片破碎,化为虚无,法阵的光芒也逐渐消失,血池中的血水汩汩涌出,漫过整个石室。琼亦灵魄离体太久,已经很是微弱了,它并不想回到被血水淹没的躯壳中,它想与盛玄怨的灵魄一同离开。
离开这逼仄的石室,离开大漠,去见他,去寻姐姐。
许是盛玄怨分魂离体时的执念就是为了守护她,它裹挟着那缕微弱的魂魄,坠入她冰冷的身体中,魂魄归体,琼亦的眼瞳剧烈收缩,呼吸不畅,咳嗽着从血水中撑身而起,她的头很疼很疼,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环顾四周一
片狼藉,不可置信:自己当真以命搏命,成功毁了这场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