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失守,咸丰帝震惊,斥徐广缙:到楚以来,军营未有起色。朕用汝,朕自知愧,朕问汝于心何忍何安。朕无奈,即刻拿汝入狱。又谕:向荣,尾追可嘉,授钦差大臣,兼湖北提督,专责两湖军务。两江总督陆建瀛,授钦差大臣,署理江苏、安徽军政民务,扼贼东犯。云贵总督罗绕典,授钦差大臣,速速移防荆、襄,防逆北窜。河南巡抚琦善,授钦差大臣,驻守中原,兼顾湖北,遥援荆襄。湖南巡抚张亮基,守护长沙,功高绩卓,署湖广总督。湖南布政使潘铎,守长沙有功,署湖南巡抚。道员江忠源,屡挫贼逆,擢升湖北按察使。士民杨载福,守湘阴有功,擢升宜章营千总。
不几日,咸丰帝再谕:嘉庆年间,川、楚教匪蔓延数载,嗣后行坚壁清野之法,令民团练保卫,旋即荡平。即令广西、湖南地方,多有团勇保护乡里,贼不敢逼,且有杀贼立功者。
现着各该督、抚分饬所属,各就地方情形,妥筹办理,并出示剀切晓谕。或筑寨浚濠,联村为堡;或严守险隘,密拿奸宄。无事则各安生业,有事则互卫身家。一切经费,均归绅耆掌管,不假吏胥之手。所有团陈壮丁,亦不得远行征调。各团中如有捐资倡助,或杀贼自效者,地方官即申详大宪,据实奏闻,朕必立加奖叙。
凡土著良民,各有产业。与其仓皇迁徙,抛弃田庐,转不免土匪乘机抢掠,何如坚守乡里,以子弟卫父兄,以家资保族党乎!
工部侍郎吕贤基,即刻赴皖,会同安徽巡抚蒋文庆及周天爵办理皖省团练事宜。在籍侍郎、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曾国藩,切勿再延,速至长沙练勇;张、潘、曾三人务必协力同心,防贼南返。另,安徽亳州雉河集地方,十八股捻匪聚众叛乱,安徽巡抚蒋文庆,务必督促将弁,竭力剿堵,扼此股逆匪于萌芽之中。
工部侍郎吕贤基接旨,一刻不敢耽搁,赴皖即疏:江宁以东西梁山为要隘,必先扼守。庐江为江淮门户,宜令重臣驻扎。巢湖出江当梁山上游,地方匪徒宜招抚,免为贼用,且可与梁山为犄角。
圣意虽切,曾国藩仍不愿中止丁忧,以落“夺情”之名。
挚友郭嵩焘三番登门,一再相劝:“公素具澄清天下之志,今不乘势而出,拘于古礼,一味谦延,何益于君父?且墨絰从戎,古之制也。”
曾书麟正色道:“为父以为,君子之志,修身治国平天下。今逢乱世,若一味修身,任贼祸乱桑梓,亲人流离失所、横尸荒野,纵修得神仙身,有何裨益?”
被父怒斥,国藩再不延宕,偕郭嵩焘,素身简装,赶赴长沙,中途,遇旧识罗泽南率湘勇游弋。
曾国藩执以弟子礼,道:“先生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入圣;不耻生事之艰,而耻无术以济天下。国荃、国葆人模狗样,幸赖先生教导。”
罗泽南揖手谦让,道:“涤公朝堂铮铮,湘楚凤凰,为吾等之楷模,万勿再出先生之谓。”
曾国藩道:“吾奉圣谕,团练湘省,罗兄可愿随行?”
罗泽南道:“愿附涤公麾下,荡平粤逆。”
曾国藩大喜,即刻携手罗泽南,直奔长沙而去。
张亮基闻曾国藩至,偕潘铎、左宗棠城外相迎。
曾国藩道:“不欲复执守制不出之初心,能尽一分力,必须拼命效此一分,成败利钝,付之不问。石卿大人、振之大人、季高先生守城功卓,曾涤生自愧不如。”
四人几番客套,张亮基即纳左宗棠意,将湘楚练勇,悉归国藩名下。
国藩别后,张亮基道:“季高先生,人生无常矣,先生守城功最,吾欲争四望三,不想仅赏加六品同知。”
左宗棠道:“还只是个衔。”
张亮基讪笑道:“曾涤生,未见一匪,即二品帮办大臣。季高先生,曾涤生其人,如何?”
左宗棠道:“不甚熟,尝听人讲,曾涤生行事淡缓;京城十几年,先附穆彰阿,又依倭仁,行事为人,似不简单。但看其现形,正派而肯任事,惟觉才具稍欠展开。”
张亮基道:“鄂地常兰陔一众官员已葬身贼手,吾等此去补缺,前途难卜。已纳先生意,各县练勇,尽归曾下。曾涤生练勇,惟愿可助一力。”
左宗棠道:“曾氏练勇,名正言顺;聚力为一,或有作为。”
夜深深,野茫茫,曾国藩枯坐对残灯,无语长嗟叹。人报江忠源求见。国藩扪眉一掌,怎生忘了岷樵。鞋不及搭,疾步飞迎,执手跺足,只道:“岷樵岷樵,腿伤好否腿伤好否。”
江忠源道:“已无大碍,幸蒙涤生兄诚荐,方有今日之实。”
曾国藩道:“岷樵客套,兄目光如炬,十载之前即预有此变,且首募楚勇,出湘剿匪,一战象州,二战桂林,三战蓑衣渡,再战蔡公坟、力守长沙城垣八十一日,功勋卓著。书生御敌,吾湘省第一人也。”
江忠源道:“贼已坐大,何功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