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六营勇丁人人厌战,直至初八日方才议定,由仁字营、峻字营、晋字营、豫字营、星字营三千余人,随吾北征。
吾思忖再三,飞檄刘松山一军随征;另,总兵易开俊自告奋勇,恳求参战,吾亦允准。
通共算来,吾率湘勇九千人、淮勇二万二千人,除张树声、刘铭传、周盛波外,又添派潘鼎新五千人,乘轮船奔赴天津。
步兵已厚,只须添练马队。若贼不渡黄河,剿办尚不甚难,一渡则手忙脚乱,万目悬望,万口讥议,那时吾自应接不暇,忙中出乱,极易犯错。
寄谕中两次催促沅弟出山任事,昨日亦又收旨,复催弟进京。
沅弟曾为封疆大吏,又系立功受爵之臣,礼数稍优,自不必轻于一出,况病势尚重,万难遽膺艰巨。
吾与李少荃交接完毕,定于二十五日起程北顾。此后相去愈远,不能再用专差送信,但每月三次家书,定由驿处转交。
1865年7月12日,曾国藩兵出金陵,北上剿捻,即渡长江,众湘将不习北方水土,皆不愿从;肃州镇总兵刘松山投袂而起,立率所部渡江;大军进至临淮,复有三营湘勇因缺饷少资,踯躅不前;刘松山立诛数人,军心方定。
曾国藩嗟叹:刘松山屡挽狂澜于既倒,真国士也。然湘勇背井离乡,久役思归,如不切实安抚,此闹饷寻衅事情,绝无了期。沅甫屡念金陵各军悉宜早撤,良有卓见。
彭玉麟道:启禀涤帅,湘军倘若全裁,以何御贼?洪逆已灭,区区残捻,不成气候。当今之势,可谓蒸蒸而日上,涤帅切勿妄自菲薄。
曾国藩笑曰:吾身子骨虽硬,惟不能耐劳苦;多年以来,吾部习于结硬寨打呆仗耳。捻贼已成流寇,断难收拾,吾亦做一日算一日而已。此仅与雪琴仁弟讲,切勿外言。
彭玉麟道:涤帅深忌功高震主,所以激流而勇退。
曾国藩道:非止于此!吾军欠饷六七个月,又值米价昂贵,营中多有食粥度日者;时时以乏食为虞,以哗溃为虑,深惧不能竟此一篑之功。雪琴仁弟一不就皖抚,二请辞漕督;仁弟淡于荣利,吾不及也。
彭玉麟道;启禀涤帅,卑职寄身水师,终年风涛矢石之中,虽甚病未尝一日移居岸上;且不谙漕政,迂腐性急,必不能周旋于诸人;二辞督抚,实无能为之。涤帅北上剿捻,势必事无巨细、日理万机;然玉麟以为,涤帅不必事必躬亲、面面俱到,银乏饷缺,日久生变,此乃常理;涤帅务必速速上奏朝廷,以防不虞。
曾国藩道:朝廷焉有闲情理此屑小之事!自三月至今,所接寄谕,首席军机大臣之上少议政王三字,殊堪大诧;以前无不有此三字者,虽恭亲王病假之时,亦尚有之,若非生死大变,则必斥逐,不与闻枢密大政矣!此事关系绝大,不胜悚惧。
彭玉麟道:女人当家房倒屋塌,辛酋年时,若无恭亲王鼎力撑持,鹿死谁手,亦尚未知。
曾国藩道:肃六之权柄,雷霆之万钧;然天意于两宫,孰能奈何?吾若奕六,亦助两宫。粤逆戡定,两宫小试牛刀,亦属常情。雪琴仁弟督率水师,坚扼长江,吾即传令,肃州镇总兵刘松山暂统湘勇各营,偕张树声、刘铭传、周盛波各路淮勇,并力北进,围歼捻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