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层的平头百姓,唯一出路,便是科举入仕,或参军入伍,又或自行前往九边。
朱明九镇,除了世代屯田制,亦有募兵制。
募兵若是历经三年战争存活下来,即可脱掉军服领一大笔赏银,成为百姓。
就在吴泽遐想出神时。
船已经靠了岸,薛伯急匆匆地跑上栈桥来到甲板。
此时,薛颂及甄应嘉已经从茶室走了出来。
“老爷,八月底,梅家听说了定边之事。疑老爷涉凉王世子谋刺一案,而老爷坐船又遭烈焰龙骑拦船搜罗刺客。梅家恐慌之余,遂遣人过府退了小姐的亲事。”
“太太气急攻心,已卧病月余,太太担心老爷着急,便吩咐大爷不许派人告知老爷。谁曾想,大爷今日请大夫过府诊治,大夫言明,太太已经无力回天,说…说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薛伯面色沮丧地说完,立在吴泽旁边的薛宝琴,只见她的身体恍惚了一下。
吴泽没有多想,伸手轻轻扶了她手腕一把,才导致薛宝琴没在众目睽睽下,摔倒在甲板上。
吴泽待对方站稳,立马抽手回来。
只见素来温和的薛颂,彼时面色阴沉可怖。吴泽隐约瞧见对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淚气。
薛颂先是激烈地狂咳出声。
薛宝琴见状,忙敛去玉容上面的愁色,上前一步轻拍父亲后背,好替父亲顺顺气。
半晌,薛颂方自吐出一口浓痰。
“先回去再说。”薛颂平缓一下呼吸,忍着心中暴怒朝薛家管事说毕,转而朝另一旁的甄应嘉拱手道:“友忠兄,一路多有怠慢,实是我的不周。因家中有事,先就此别过,待来日,子扬再登门拜访。”
“子扬兄,好说,好说。”甄应嘉拱手相送。
薛颂朝甄应嘉点了点头,继而神色复杂地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吴泽这个‘罪魁祸首’。
然而,薛颂并没有把气撒在吴泽的身上,而是拱手客气道:“承恩,这一路照顾不周,你那边安顿后,可让林管事带你前往薛家,届时我亲自招待一番。”
“薛二叔客气了,承蒙一路照拂,感激不尽,若是薛二叔不嫌弃,届时一定登门拜谢。”吴泽整容敛色,拱手说道。
另一旁,薛宝琴在踏上栈桥前,悄声朝吴泽道了一声谢。便跟随在父亲的身后匆匆下了船。
“承恩小弟……”
“嘉大叔,这个弟字怪刺耳的。”吴泽赶紧开声打断甄应嘉没有营养的话语。
这一路,甄应嘉此人不断地侧面打听自己的来历。他比贾政还要好奇自己的出身,每每与他交谈,三言两语又被他绕回到自己身世上面来。
甄应嘉对于吴泽话语中的直白,并不奇怪,这一路上他已经习惯了。
“哈哈,无妨,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眼下回了金陵,泽哥儿当要到我甄家暂住几日,方是甄家待客之道。”
吴泽叹了口气,糊弄道:“却是可惜了,接下来怕是没有空闲日子,政老爷那边让我好好进学。”
“于明年二月前,我须尽快到县衙的礼房报名,好参加二月份的县试,若是迟了,非得等上一年不可。”
这时,立在吴泽身后的林之孝指正了一句:“六爷,是在明年二月前一个月报名,才可参加县试。”
自打林之孝被老爷留下来照看泽六爷后,林之孝便对科举范程进行了一番恶补。
“对对,嘉大叔,你瞧,没办法呀。”语气一顿,吴泽目光真诚地看着甄应嘉,“嘉大叔,你不挂念……家里人的吗?许是你离家这般久,府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说不定。说不得,尊夫人也挺挂念嘉大叔你的。”
吴泽口中那句大婶,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嘴瓢的习惯已经稍微改了回来。
甄应嘉淡淡一笑,正想说话时。却被岸上唤他的声音吸引过去。
不多时,一位衣着豪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甲板。
“老爷,不得了,不得了。忠顺王爷前来追讨内务府的欠款银子,阖府正为此事发愁呢!老太太命我在码头上等了好几日,方才小人内急,万幸没有与老爷错身而过。”
甄应嘉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他目光复杂地望向朝他讪讪一笑的泽哥儿,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无力地朝吴泽一拱手,甄应嘉神色匆匆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