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超出了预料之外,萧雪霁当下只得继续观察。
“深夜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竹解站在祠堂外面,并未进去,隔着五米左右,云淡风轻的问道。
“少主好大的心胸。”赵无用低低喝了一声,紧接着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手里不知从哪里拖了一根藤条。
他盯着竹解,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此次事件,我们折了四个兄弟,他们的父辈,都是跟随洛王多年的人,此番连性命都丢了,少主难道就不心疼?”
竹解笑笑,一副很懂的样子,伸手摸向怀里,嘴里说道:“我知道,钱嘛,喏——”他把摸出来的那个鼓鼓的钱袋子扔向赵无用,“不就是钱嘛,在这里,拿去吧!”
赵无用没有接,任由钱袋子掉在地上,而他则沉默不语。
竹解见此情况,以为赵无用嫌少,脸上登时升起一种鄙夷的神色,揶揄道:“你可千万别觉得少,这些钱,即使他们活着,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吧你!”
说罢,他似乎意犹未尽,神色之间一片憧憬,把手给举了起来:“若是我成功,当真做了皇帝,大家自然是封王拜相,那几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自然荣华富贵一生。你说,还不够吗?”
赵无用忍无可忍,手中拿着藤条,“啪”的一声重重的抽在竹解身上,骂道:“你当真是铁石心肠,我等追随你,是念及洛王旧情,是念在我们相信洛王后人也如同洛王那般礼贤下士。”
竹解被抽中,当即吃痛,叫了一声,似乎不敢相信,一时间竟然有些惊讶。
又是“啪”的一声,竹解挨了第二鞭子。尚且还未动怒,那赵无用厉声呵斥——
“我刚刚请示了洛王,今夜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就当是我替你父王管教管教你!”
“我等追随洛王,现在又追随你,哪一个是为了金钱?又有哪一个是为了封侯拜相?我等是为了公平,为了天下,几个臭钱、几个名头,能买的了我们的忠义?”
说罢,又抽了一鞭子。
竹解终于大怒,伸出手指着赵无用:“赵无用,反了你了?念你年岁长,且早年之时追随父王,我让你三鞭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若你再这般以下犯上,我定不饶你!”
赵无用听闻此话,心中更觉悲凉,他仰天长叹一声,泪水流了出来,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态度,恨声道:“我看你是没有当过上位者,此前估计无人待你如此敬重,无人供你差遣,而今得了势,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一把上位者的姿态!”
他上前两步,再次呵斥:“我告诉你,洛王之前对待我们,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从未有过以权势压人的事情发生。”
“我见你做的那些事情,实在羞于启齿,做和尚时不安分,玷污良家妇女清白,对人家不管不顾,你妄为男人;做兄弟不守忠义,害得那个叫做李云水的年轻公子英年早逝,你可曾有过半点惭愧?我看你……咳咳,你连个普通人都做不好,整日里想着加官进爵,就为了那么一点点权势,你可曾有半点洛王风采!”
“李云水”三个字,已经成为竹解的禁脔。
“住口!”竹解被戳到痛处,当即大喝一声。
此举并未让赵无用停下,反而厉声呵斥:“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怎么会使劲儿劝着兄弟们,跟着你鞍前马后,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我实在羞于启齿,下了九泉以后如何面见洛王?”
说罢,一鞭子又打了过来。
不料,却被竹解紧紧握在手中,此时他不为所动,神色之间一片嘲讽,他低下头,似乎是警告一般:“赵无用,我最后再给你说一次,住手!”
赵无用手中的藤条被竹解紧紧拿捏着,一时间扯不回来,正焦急之时,却见竹解盯着他,忽地癫狂大笑——
“赵无用,你真是高看了你自己,高看了你们这帮乌合之众。”
“你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你说我要匡扶正义,坐上那本该属于我的大宝。可你,真的以为就凭你,或者……就凭你们?”
“哈哈哈,你算什么?你们又算什么?”
“你们只是一群有血肉的工具,那些雄图大业,主心骨是我!你们……必将成为我登上巅峰的垫脚石!”
“垫脚石……就要有垫脚石的觉悟!”
此话刚刚说完,一个雄壮的身体大喝一声,远远的撞了上来,却被竹解一掌打翻在地。
原来,屈平早已远远的在一旁,只是引而未发而已,见赵无用受辱,又听闻竹解这番侮辱的话,当即热血上头、奔上前来,企图打翻竹解,与赵无用二人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此时被打倒在地,来不及思考后果,又翻身而起,辟出一掌往竹解而来。却见竹解轻轻松松便化解了这一掌,又随手一扔,连带藤条把赵无用也甩到一旁。
“荧荧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
他冷冷的看着地下躺着的两人,冷冷说道:“你们说得对,我从未拥有过自己的力量,但你们是自己送来的,我用你们,天经地义,更何况……你们还是我父王的旧属。”
“做奴才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然……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他缓缓走上前,把屈平就像提鸡仔一般提起来,不顾那屈平已经被涨红的脸,对赵无用轻飘飘的说了句:“赵军师,我最后叫你一声军师,若你以后还敢以下犯上,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左手捏拳,冲着屈平的肚子就是几个拳头,打得那屈平登时口吐连连,一声也吭不出来。
“你,最好认清你的身份,若是奴才都如同你这般,我还做什么主人?”
“好好儿听我的话,不然……也许我哪天不高兴,就杀了你这心腹爱将。”
他又看着屈平,面目狰狞无比:“你们二人当真是情谊深重,那么你……就乖乖的跟我走吧!”
说罢,提着屈平,就那样大大咧咧的走了。
此时,趴在房顶之上的萧霁雪万分不解,本以为这竹解一派名僧风范,怎地也做这等事情?他目睹了事情全过程,对那赵无用和屈平万分同情,本就年轻,也是侠义心肠,哪里见得这番场景?
于是就在竹解离开的那个瞬间,他不着痕迹的拔出了自己的剑,就要准备飞身而起,把那罔顾礼义廉耻的竹解一刀解决,来还这朗朗乾坤之下,那些忠孝之人一个正义。
正要行动之际,一把飞刀倏然而来,钉入距萧霁雪一寸之间的房檐之内,入木三分。萧霁雪大惊,这番手段,想来此人隐忍许久,只是未发而已,可自己完全没有发现,那飞刀似乎没有半点破空之声。
天下之大,武林之大,除了据说修得游龙大成的竹解,还有谁有这番功力?
显然,这人不可能是竹解。
震惊之下,却见那飞刀之上,连着一小片丝绸。
趁着月光,那上面一片赫然小字:“方外无名,有僧竹解。其身所佩,双虎曜日,渊源大有。切莫冲动,静观其变,因果自现。”
萧霁雪左右看看,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这山风习习,以及地上那绝望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