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一酒楼,原是酒肆,后来因酿出来的酒极其清醇,以桂花酿与竹叶青最为出名,颇受士族子弟喜爱,就扩建成了酒楼。常有士族子弟在此煮酒,议事,论天下。 前日董承之祸,士子多安生呆在家中,此次丞相出城大战,反而一些未过酒瘾的读书人特意出门买酒喝。 虽然已是三层的酒楼,门口却依旧挂着一块木牌匾,上头只有“酒肆”二字,许都人常以“东市酒肆”称之。 几乎是成为了招牌的酒娘,一看见曹子桓下马入内,立即热情地扭来招呼,“二爷,又为军师取药酒了?” 无意一扫,一楼大堂之中并未见到那人身影,转头问酒娘道:“花娘,司马家的二公子来了吗?” 酒娘美目一转,道:“该是没来,奴家没见着。” “哦……”抬步便往二楼去,说道:“要是见到了,让他上二楼找我。” “诶!”酒娘一笑,扫了眼两个跟着公子上楼的武士,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还是二爷看起来最可口……”当然只是想想,便又对已经登上一般阶梯的曹子桓喊道:“二爷,奴家去把药酒备好!” 曹子桓摆摆手,示意知道啦。 寻了个靠窗临街的位置坐下,打发了典许二人自便,由着小厮端来炉子和酒具,自己环视了一圈堂里的酒可,多是世家子弟。倘若是平民百姓,是上不起二楼的,多在一楼小坐,或是提了酒便走。 此刻还是上午,来酒肆的人尚少,可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些个贵府公子的,最喜欢讨论的,便是丞相与袁本初的战况和结果。 “大将军七十万大军来袭,虽说丞相出战胜利,可是如今却是僵持三月,丞相兵马不过十万,如此下来,许都危矣。” “是啊!还不如撤军,毕竟首战得胜,怎么说也是凯旋归来。” “大将军败兵收整,也是丞相兵马数倍,丞相闭门不站,定也是心知战不过大将军。” “没错!还不如就此班师,不然岂不要尽没于大将军之手。” 突然有一青年轻轻一哼,道:“袁家四世三公,怕是不少人都希望丞相之兵尽没于袁绍之手吧!” 曹子桓见那青年一桌坐着一个熟人,正是帮助父亲夺下徐州的陈登之子,陈肃。陈登本是徐州大族,曹操有陈登作内应,夺下徐州,曹子桓出主意,叫徐州的大族皆移民许都,以示其衷心。 而那青年,曹子桓却不曾见过。 周围酒客本讨论得欢快,哪知这小子所言,明摆着是把他们往谋反的罪名上丢,有董承的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不敢说曹操此战必输无疑。 便有一人出声:“你是说丞相不该撤军咯?” 那青年道:“自然。战,有利于丞相而不利袁绍;退,有利于袁绍而不利丞相。此战,不但不能退,而且要进,速战速决。” 那人乐了,“速战速决?大军僵持三个月,十万的兵马,如何能与近七十万的兵马速战速决?” 青年道:“等时机,出奇兵。” 又有人起哄,“如何出奇兵?” 青年一愣,摇头道:“我不在军中,不知道。” 众人哄笑,只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夸夸其谈。 曹子桓倒是大奇,那青年所说的话,竟是和荀公书信,劝谏父亲抛开杂念,一心进军的话不出其二! 众人哄笑过后,便又继续谈论自己所乐忠之事。曹子桓这才起身,往那一桌去,对着陈肃一拱手,道:“伯将,好久不见。” 陈肃见来人一愣,赶紧起身回礼,“陈肃见过二公子。”见对座青年面有不解,便道:“这位是丞相府二公子。”又对曹子桓道:“这位是在下徐州好友,陆议,字伯言。陆家本是江东大族,后因江东纷乱,举家迁徙徐州,当初徐州大族迁徙许昌,他们一家也迁来了。” 青年从容起身,恭身道:“在下陆议,见过曹公子。” 曹子桓不知陆议为谁,但“伯言”二字怎会不知,那个江东名将陆逊,火烧连营,击败刘备。这点故事,他还是知道的。想不到当初自己为分化徐州氏族而出的主意,竟是把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陆逊给招来啦! 轻扶其臂膀,陆议微讶,竟是不知初见,曹公子怎会如此热情。 曹子桓笑道:“不介意我与二位共一桌吧。” 二人皆是乐意为之。 曹子桓看着还未改名的陆议,像是见到了宝贝,隐隐压住内心的激动,道:“我刚才听陆兄所言,深以为然。陆兄的话,和前不久荀公劝谏父亲进军的话语几乎是一模一样,可见陆兄大才。” 陆议被丞相公子赏识,面上稍红,可一听其言,愣道:“难道丞相已有……”退意。 曹子桓一笑,道:“现下已无,当是寻找战机。一月前,大军曾烧掉袁绍一批粮草,但四周之地,地大物博,军马粮草仍在继续供应。不知陆兄有何想法?” 陆议见曹子桓诚心相交,倒是愿意把自己想说的吐露出来,道:“官渡地势平坦,没有设伏之地,双方对垒,除了奇袭,斩断对方粮草,激得对方阵脚打乱,再出其不意。不然……再下也想不到有什么主意了。” 曹子桓笑道:“确实,左右不过这个月,便会有战果了。” 陆议见这位曹公子自始自终都未曾流露焦急之意,好奇道:“曹公子似乎并不担心此战结果。” 曹子桓扫了眼楼巡街的甲士,摇摇头,道:“担心也没有用,一战定乾坤,只得比谁耗得久了。”倘若自己知道袁绍囤积粮草之所在,叫人扮作袁军,一把火烧了就是。可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陆议不再说话,饮了一盏酒。 “公子!” 瞧见典满从一楼跑上来,递来一卷竹简,看着上头漆黑的封印,就知道是校事府的消息。 此刻,除了战报,大约也没有其他。 心呼一口气,捏碎那封印,展开竹简一瞧,嘿! 陈肃与陆议见曹子桓面露严肃之色,猜测大约是军报,然后便见他贼贼对着陆议笑道:“大胜!” 陆议眼睛一亮,与陈肃对视一眼,曹子桓了然,将竹简递与陆议。 ‘袁绍谋士许攸降,献计偷袭粮仓乌巢,主公亲领五千骑,火烧乌巢。主公以袁绍袭营,设伏,直取袁绍大营。绍溃败。’ 陆议与陈肃面上一喜,与周遭士子大感丞相必败,不如退军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曹子桓对着陆议拱手一拜,道:“我钦佩陆兄才华,且此战之后,我想有所为,诚需像陆兄这样的有才之士辅佐,丕恳请陆兄能与我一道,平天下事。” 陆议惊喜万分,直道不敢,又叹自己年少才疏。 曹子桓得逞一笑,道:“丕更是年少,以后还请伯言多加指教。”转而又对陈肃道:“我与令尊相商,伯将也要与我一同。” 陈肃被曹子桓笑眼盯得菊花一紧,问道:“去哪?” 曹子桓笑:“硕北。” 忽察觉一人目光,只一回头,就见某人要将自己藏在立柱后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仲达,我还以为你要装病不来了呢。” 司马懿汗颜,他却是想装病来的,可是却被郭寰给撵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