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太子殿下也没有喝太多酒啊?
怎么就这么多话了呢?
然而,萧奕却继续言道:“军队军官升迁不能从根本上为朝廷掌握也是一大事,若能仿效太学三舍制度,整饬一个军校,也分三层,届时不止是要做大将的人进入朝廷做个武舍人,升任将官的也来上一年学,升任校官的还来上一年学,最好一开始想从军的少年郎都能直接来考军校,三五载成年了出去从军,上来起步高些,也是无妨的。”
“殿下此策真是绝妙!”岳红翎闻之,眼前一亮。
这次听的通畅,却是迫不及待,直接称赞。
“若这般做,军官人人读书好学,自然是比寻常军官要强一些,且更容易指挥,战场上更可以灵活应变。”
“不光是这样。”
郭子仪也是一个知兵的人,连忙拱手道:“建立了军官学院之后,他们参加了武举,再和文举一样,定下一个榜单,再赐进士功名,这样天下军官岂不是都如文人进士一般为天子门生?成了天子门生,谁还私下拉帮结派,巴结大将?”
萧奕点点头,说道:“话是如此,只是没钱,也没时间,现在的钱要攒起来,到时候用于南征北伐,赵玄甲这个贼太守还在荆州逍遥快活,对京师虎视眈眈,北地蒙元和北燕肯定也在休养生息,等到恢复了元气,必然会南下,或许三五年,也可能一两年。孤也是突发奇想,军官学院可以建,不过是在我们有了钱,有了时间,再去筹划。”
“当然啦,孤觉得还是要让文官进入军队。”萧奕继续喋喋不休,摇头不止。
“他们要将国家与孤的意思传入军中,直接告诉将士们孤想说的话,比如邸报上最近写的新学理论,再者,使后勤、文书专业一些,不要让寻常部队为这种事情操心。”
“现在的将士们之所以愿意奋勇作战,其实很大程度还是军饷和待遇很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孤觉得,兵法和思想要两手抓。”
“不仅仅要操练他们,让他们强身健体,还要强化他们的思想,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
“当他们知道了为什么而战的时候,他们才会主动积极作战!”
萧奕今晚上可能是被狄晏、戴光等人联合起来摆了个道,从而影响了某些心思,便什么想法都说,什么话想也不想,就说出来。
可能在他看来,狄晏、戴光这些人还是放松了警惕,并且还有一些懈怠了,也就是没什么事情可做,开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那就给他们找一些事情做。
一直等到了戌时,萧奕似乎是说累了,才停下:“今日事便是如此,你们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吧……尤其是岳将军,日夜赶路回来,定然比我们更累一些呢。”
岳红翎拱手表示自己确实有些累了。
这就是她,从来不会做作。
戴光、狄晏等人其实被萧奕这么一通说道,也被勾起了话匣子,想要谏言。
萧奕却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起身,离开了厅堂。
……
十月寒风习习、已经是可以烤火的初冬了,京师城中,正是吃烤全羊、卤羊头、卤羊蹄子的时候。
且说,这日正是旬末休沐之日,下午时分,太傅张久陵谢绝了很多新学之士的拜访,只在院中雪松树下读书。
而等这位当朝太傅将手中这半卷新书读完,却是难得起了骚动之心,便起身往后堂来寻自家夫人,然后当面相告:
“今日就不在家中用餐了……”
“相公今日有约?”张久陵的妾室一时诧异。
“非是有约,乃是临时起意。”张久陵微笑相对。
“许久未去南市了,咱们换个衣服,且去吃一顿火锅。”
妾室不由失笑,却又有些尴尬:“我如何好出门?相公自与柬之他们去吃,与妾身捎带些回来就行。”
“无妨。”
张久陵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今时不比以往,殿下说了,要开民智,要万民同乐,我当朝太傅,也该做出榜样。”
“你虽妾室,不过这些年来,管理着后院也是井然有序,伺候我这个老头子也毫无怨言,就是柬之他们也对你恭敬有加。”
“还顾及这些做什么,一起吧。”
妾室自是感动不已,想着最近传出来的美食火锅,到底是忍不住点了头。
于是张久陵唤来儿子张柬之领着两个家仆去打前站,又带着好几个护院,一行十多个人,便坐了儿子张柬之雇来的三辆大骡车,直接往南市一带而去。
且说,这火锅可是一道美食,什么都能放里面煮,似乎是一锅乱炖,但是夹起来、沾点醋,吃上一口,简直是回味无穷。
以前被丢弃鸡肠、羊肠、羊肚子什么的,竟然更为美味,嚼起来劲道十足。
等到张久陵订好了火锅底料,又加好了一些菜,店主连忙提醒道:“客官,现如今羊肉也便宜,可还要些羊肉?”
张久陵微微一怔,却是好奇反问:“你这里如今也卖羊肉吗?”
店主赶紧做答:“客官一看便是不怎么出来用餐,这以前啊,京师酒肆断不会卖羊肉的,听闻,奸相最喜吃羊舍,一天可以宰杀几十头羊,就为了吃羊舍,这宰杀了之后的羊,有些还扔了呢,京师的羊肉自是很贵,但如今却不同,上好羊肉只要三百文一斤,客官何不切几斤,一斤极嫩的,再切成羊肉卷,在火锅里面涮一涮就可以吃,味道那是好极了,也就不必再点羊杂碎了。”
张久陵一时感慨不已,便颔首应下,仆人也即刻给钱,那摊主做成了大生意也欢喜一时,便回去亲自割肉。
“只因为一个奸相不吃羊舍了,京师的酒肆就可以卖羊肉,当真是可笑啊!”
张柬之则是也感慨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如今甚是节俭。”
“之前一阵子新学之争的时候,流言四起,国子监那边的学士中也有许多个荒唐言语,说是太子殿下其实在去岁便被太子妃毒了心智,否则如今已经太平,成了监国太子,却如此节俭!”
“闭嘴!”
这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流言,而且流传极广,所以等儿子一气说完,张久陵方才不慌不忙以作呵斥。
“太子殿下卧薪尝胆二十余年的事情,何必传此荒谬不堪之论?”
“如今世人也都是知道,昔日奸相光一年肉食便要一万只羊,那其中耗费到底有多少?太子殿下主张不要铺张浪费,叮嘱世人要勤劳朴素、珍惜食物,竟还有了错?”
“太子殿下确实无错。”张柬之赶紧稍作肃容以为应对。
“非但无错,还是千古一来,最为英明之储君,纵观历史,历朝历代,就算是那些千古一帝,也难以比拟。”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百姓们如今依然是吃不饱穿不暖,太子殿下若是不下令定一个基调,怕是会有很多个李林甫那般只吃羊舍而不食羊肉之官员。”
“太子殿下以身作则,谁人敢明目张胆地铺张浪费,真当房中丞、陆指挥使看不到、查不到?”
张久陵点点头,捞起羊肉羹去蘸酱料,但不知为何,原本极为期待的美食只是吃了两口,便无兴致,于是再度放下筷子,只是望着周围盛景以作感慨。
“其实,文景之时,不过数年不动兵戈,便可称小康,《晋书也有云,‘山陵既固,中夏小康’。若是不求南征北伐,与蒙元、北燕议和,只此京师、关陇大半壁江山,以如今太子殿下之英明,另有众正盈朝之态,奸相又除,稍作运营,数年内也足可称小康之世了。”
而张柬之却再不接话,只是低头吃起羊肉来。
一餐既罢,张久陵难得尽了兴致。
对于火锅这个简单却又很好吃,连军营中也都盛行,深得那些将士们的喜爱。
只要是把准备好的火锅底料倒进滚水中,不过一会儿,再放进蔬菜、肉类、腌菜什么的,都可以,煮开了,一人一碗,就着麦麸饭也能吃上好几碗。
这个冬日,没了战事。
从上到下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啦,也有完全不敢松一口气的人,比如在河东道担任宣抚使的姚崇。
比如,镇守在秦州的韩世重,因为西夏似乎蠢蠢欲动,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了想要扣关的意思。
只不过,整个冬日,也都是一小股一小股的西夏贼兵,抢了几次商队,又到城下吆喝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