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宋澈走上船头,与廖恒并肩而立。
这人既有实力考中进士,应该通晓此诗含义。
廖恒沉默许久,偏头望着宋澈问道:“陈兄,你可有抱负?”
宋澈笑道:“我所认为,只有远大的理想,当官儿的理想,才能被称之为‘抱负’,如我这般贩夫走卒的,还是用‘梦想’二字比较贴切。”
他深吮.了一口秋风寒凉,沉思了片刻才道::“我的梦想很庸俗,先与我家夫人生几个儿子,再成为大梁王朝最有钱的人。”
“那你有自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么?”廖恒低声问。
这个问题,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宋澈指着船下湍急的河流说道:
“人生之艰难,正如这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
廖恒用力抓住宋澈的手,眼神之真切,俨然被戳中了心坎儿。
宋澈拍了拍廖恒的手背,又笑道:“滚滚江河东逝水,有时洪波,有时搁浅,正如人这一生,总在高潮低潮中浮浮沉沉。然即便江河水干涸,仍留下了千沟万壑,人生之志即便中陨,亦有鹏程万里之足迹。”
“陈兄——”
“哎,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必像女人般感慨,若你觉得自己选择的路是对的,那就闷着头,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懂你的朋友,话无需太多。
廖恒展颜一笑,突然释怀了愁苦,他拉着宋澈:“难有陈兄志同道合,此时此刻,应浮三大白!”
宋澈欣然随之,然不等二人走下船头,却听后方传来一声漫骂:
“你他娘走路没长眼睛么?将我饭碗都撞掉了。”
见客舱里,有个布衣渡客正指着一个头戴斗笠,裹着围巾的矮汉子谩骂。地上还有被打翻的饭碗。
这艘客船并不大,却载了不下两百人,所有渡客拥挤在客舱内,吃饭睡觉几乎都在这里解决。你踩我的脚,我撞你的肩,屡见不鲜。
矮汉子一言不发,提了提自己的围巾,便打算离开。
布衣渡客却一把拽住他:“砸了人饭碗,连赔个礼都不舍得么?”
矮汉子甩开布衣渡客,瞪了个凶狠的眼神。
一个人是否凶戾,从眼神便可瞧出,这矮汉子目光锐利,必不是普通角色。
布衣渡客被瞪得有些不自在,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怎么?你错在先,还……还想打人不成?”
矮汉子一只手悄悄伸入衣袍中,目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与此同时,客舱内另有三四个与之打扮相同的汉子站起身来,都以凶戾的眼神盯着布衣渡客。
“哎哎哎!误会了!误会了!”
这时,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赶忙过来打圆场,他拉开矮汉子,塞了几两碎银给布衣渡客,赔笑解释道:
“他是我从闽地带出来行商的远房亲戚,从小便有口疾,也听不懂官话,兄弟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些钱全当给你赔不是了。”
布衣渡客见好便收,也未多刁难,收了银子便挪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