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17:15),沈一贯府中书房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各部尚书已然落座,面色各异,但皆愁容满面。唯有钦天监监正李牧,忙于低头喝茶,心中不解,不知诸位大人何以如此忧心忡忡。
首辅沈一贯此时端坐于太师椅上,打破了屋内的沉默,首先开口道:“诸位,老夫为何招各位聚首于此,诸位心里都明白,就别装聋作哑了,都说说吧”
吏部尚书杨时乔,立即接口道:“首辅大人,此事应先听听钦天监监正怎么说。”
李牧微微一顿,放下茶杯,站起来说:“诸位大人,前日大内文渊阁中下官和钦天监同僚已告知诸位,此等天象,古往今来,无人可测。”
兵部尚书兼刑部尚书萧大亨,听后立刻不耐烦地说:“既然无人可测,何以惠王朱常润却能先言?难道他比诸位先贤都高明?”
李牧面色微变,这才知道,原来“真武玄天大帝将于本月尾分出巡,当时西南方将有星如弹丸,色赤黄,至十月而隐。再至十二月,转出东南方,仍为尾分。明年二月渐暗,八月始灭”这个预言,是从惠王朱常润口中所出,尴尬地说:“这……这个下官也不清楚。”
户部尚书赵世卿,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李监正,你这个钦天监监正当为何物?难道只是摆设?整个钦天监当为何物,都是废物不成?”
李牧面色更加难看,咬牙道:“下官和钦天监众臣属尽职尽责,方才大人们未到前下官也和首辅大人说了,如若不信我等钦天监众人所言,可自派人查阅古籍、史书,若能查到真凭实据,下官甘愿受罚。!”
众人听此,转头看向首辅沈一贯,沈一贯微微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工部尚书姚继可,沉声说:“难不成真如惠王殿下所言,他乃仙界散仙转世,当日神游仙界,得此消息。如若为真,那宝翼只有身具天目者才可用,旁人用了,飞不过半刻也应不假!”
钦天监监正李牧听罢,才知道前几日,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神人飞天,原来是惠王朱常润所为,更吃惊于惠王自言散仙转世,心中大骇。
礼部尚书李廷机端坐于座,缓缓道:“各位,事已至此,争执钦天监之责已是无用。且这两日我亦命礼部所属学士、书吏遍查史书、典籍,正如监正所言,这等天象,古往今来,无人可测。诸位阁老还是想想后面该如何应对。”
沈一贯听后,说:“诸位所言,我已知晓,还好天下人只知天有异象,未曾闻真武出巡之言。此事尚未传开,只不过在场诸位同僚、张王两位真人以及陛下所知。望诸位谨守口风,多瞒些时日,朝廷上下,也好能多做准备,以防不测。”
萧大亨冷笑一声:“多做准备,以防不测?难道就能解决问题?我看还是从根本上解决,查出惠王为何能预知,这才是关键。”
礼部尚书李廷机皱眉道:“萧尚书,你意欲何为?莫非怀疑惠王有异心不成?”
萧大亨毫不退缩:“我只是觉得,事出必有因。既然他能预知,必有其原因和目的。”
礼部尚书李廷机回道:“惠王殿下毕竟是陛下亲子,萧大人怎可如此妄言。“
萧大亨说:“就是因为惠王是陛下亲生,我才心忧。李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掌管礼部,难不成忘了福藩争国本之事?”
礼部尚书:“惠王殿下或未有此想法。”
萧大亨:“福王未有贤名、大德,仅因郑贵妃为陛下所喜,就弄出如此风波,持续数年,朝野上下皆为此所扰。”
而今惠王有此大能,即使他未有登大宝之心,不说朝野上下的小人,就是那白莲之流,定会想方设法,找上门去。“
沈一贯深吸一口气,说:“好,那就依萧尚书所言,我等私下派人多加关注。在座诸位,亦要收紧口风,不使今天所言为外人所知。待惠王从武当归来之后,我等再进宫面见陛下,邀惠王前来,当面对质,以观后续。”
众人听此,知是老成持重之言,点头称是。
沈一贯见众人无异议,便说:“既然如此,诸位便各自回府,好好休息,待明日一早去各部所在,约束臣属,以应不测。”
众人听此,起身告辞。沈一贯也起身相送。
兵部兼刑部尚书萧大亨于首辅府外上轿启程回家,才行半路,忽然耳边响起锣鼓之声,金银乐器交织,吹拉弹唱,声势浩大。他一怔,心生疑窦,掀起轿帘一探,只见一群道袍羽衣的道士,手持法器,咒语连连,沿街而行,气势非凡。
萧大亨皱眉,命左右侍从上前查问,道:“上去问问那群道士是哪个道观的,落日出游,惊扰百姓,所为何事.”
侍从飞身而去,不多时回来,面色凝重地禀报:“回大人,他们乃白云观之道士,言因天上异象,乃北极真武玄天荡魔大帝出巡,以扫荡凡间妖邪。白云观正召集京城同道,欲于明日举行罗天大醮,为朝廷与百姓祈福。”
听罢,萧大亨心头一震,面如白纸,双手紧握轿帘,怒道:“此事未经朝廷许可,何以擅自行事?更何况,此事尚未公之于众,何以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侍从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不知如何回应。
白云观内,灯火辉煌,观主灵清云子吴慧与龙虎山张自烈正坐于偏殿之内,共赴晚斋。两人边食边谈,一旁小道随侍,手持玉盘金碗,伺候得体。
吴慧正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持玉箸,轻点素斋,开口道:“此次真武大帝出巡,若非张道兄悄悄告知,贫道怕是还在茫茫然中。如今白云观得以主持罗天大醮,实乃张道兄之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