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师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士子,会与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高门结成联盟,进而垄断官场及权力,进而出现魏晋之时的门阀?”
“禀天师,这恐怕已经不是担心,而已经成为事实。”李隆基苦笑道,“早在太宗朝时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高门就已经事实上控制了科举考试,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出的士子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世家的女婿,真正的寒门子弟根本就没资格参加科举,或者就算获得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也难以中式。”
“正因此,皇祖母一怒之下才首开了以市井之徒为相的先河,藉此压制世家高门,朕御极四十余年也一直在与世家高门相争,奈何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全都是他们的人,朕就像被困在了一张大网之中,根本就无力挣脱,所以才会怒而罢了张九龄,并点了宗室子弟李林甫为右相,又点了市井出身的杨国忠为相。”
陆天师道:“还有重用胡人为将也是在提防世家高门,对吧?”
“喏,正是如此。”李隆基点头道,“只让世家高门子弟攥取相权,只是失了国政,若是让世家高门子弟掌握地方藩镇之兵权,则前朝门阀之祸立时就要重演,李唐只怕是旦夕之间就要易姓,所以朕这么做也是无奈呀。”
陆天师道:“这么说,你也承认自己解决不了世家高门之患,对吧?”
“喏。”李隆基有些无奈的叉手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朕年轻尚且难以解决,眼下年老体衰,就更无可能解决这一大难题。”
陆天师道:“那你觉得太子李亨有能力解决吗?”
“他?”李隆基不屑的道,“便是十个李亨也解决不了此事。”
“不只是李亨解决不了,你的子孙当中也没一个能解决得了。”陆天师摇摇头又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世家门阀之害最后是如何被解决的?”
李隆基赶紧一正脸色说:“还请陆天师不吝赐教。”
“很简单,一个字,杀。”陆天师做了個抹喉的手势。
“甚?杀?”李隆基道,“天师之意,是全部杀了吗?”
“对,将所有的世家高门都杀个精光,世家之害也就消除了。”陆天师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杀光所有世家高门的这两个人,也是覆亡李唐的元凶。”
李隆基目光一凛,问道:“便是陆天师之前所说的那位朱姓人?”
“还有个姓黄的。”陆天师道,“这是一个寒家子,参加了三次科举考试,但是正如伱所说的那般,科举考试就只是个形式,能不能参加考试,参加考试后能不能中,都得世家高门说了才算,那个黄姓士子屡试不中,一怒之下就扯旗造反了,然后每下一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诛杀当地官员及世家高门子弟。”
“原来如此。”李隆基脸上掠过一抹明悟之色,颔首道,“倒也怪不得他。”
“确实怪不了他。”陆天师说道,“如果科举考试是公开公正的,确保寒门子弟都能参加考试并且也能够中式,这个黄姓士子绝对不会造反,没准还会是个忠臣贤臣,大唐恐怕也就不会亡了,你觉得呢?”
李隆基深以为然:“天师说的是。”
陆天师又接着说:“其实要杜绝世家高门之害,也不用杀光杀绝这么激烈的手段,只要保证寒门的上升通道,不让阶层形成固化就可以了。”
“保证寒门上升通道?不让阶层形成固化?”李隆基若有所思。
“对,对于国家来说,阶层一旦形成固化,就必然会趋于保守,既得利益者为了守住手中的利益,必然杜绝任何形式的改变,那些寒门出身又能力卓著者由于缺乏上升通道,就会谋求打碎原来的平台,也即起兵造反。”
“原来如此。”李隆基政治天分极高,一点即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