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阳王不自觉连退了两步。
姜轻歌是在暗示他,甚至是威胁他。
如果他跳出来第一个干涉了皇帝的婚姻大事,以从龙之功逼迫他迎娶家中女儿为妻,幽禁行宫的太后和几位太妃恐怕就是女儿的下场。
作为在潜邸就跟随着沈衡的亲族,他太清楚,鸾座上的年轻帝王,比起先帝来,狠辣更甚几分。
先帝为了宠妃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将皇后囚禁在行宫里,新帝往后未必就做不出来。
在宋莲说话的时候,镜头给了王梓鸣一个大特写。
他的双眼没有被摄进来,镜头里只能看见新帝较之常人显得更为凉薄的嘴唇和身上九龙戏珠的常服。
沈衡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一个属于上位者的笑容。
这个笑与他往日表现出来的,睿智开明的帝王形象,格格不入。
却又因此而更加真实。
喧闹之中,看见这个倏忽疾逝的笑的人并不多。
这里面恰有白安义和射阳王。
射阳王把玩着茶盏,清清淡淡地开口道:“白小侯爷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不太好看。”
灯火洒在射阳王的脸上,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两片小扇子形状的阴影,而他的脸和多年前分明没有区别,依旧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半点也看不出失去摄政权利的失落与怨怼。
白安义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摄政王府里,射阳王是他们的夫子,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同他们说着话。
新帝,何皎,还有他。只有他们三个人。
没有什么小安阳王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姜轻歌。
当年的孩子都变了,这个人却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这不应该。
似乎是清楚他的困惑,沈玺喉中滚出低沉的笑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清明地与他对视。
那双形状迤逦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让人窥见端倪的情绪。
有一瞬间白安义恍惚觉得,这个男人,他的心思似乎比帝王还要难测。
人人都以为他会大肆揽权,扶持傀儡的时候,他确实那么做了,但当他扶持的“傀儡”十一皇子沈衡登基后,人人都以为他会继续把持着朝政,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陡然放手了。
好似他这么多年,真的只是为了帮助新帝登基一般。
但别人不知道,白安义却清楚,沈玺原本选择的人并不是沈衡。
他甚至对他动过杀念,只不过刚好叫他们撞破。
他的所作所为,互相矛盾,根本就说不清看不破。
白安义不自觉地移开目光,不愿与他对视,转而去看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抿了抿唇,神色复杂,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佩剑。
这是新帝赐下的恩典,殿上这么多臣子,唯他一人可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