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姜远军被人喊的一愣，抬头就和一个小姑娘撞上了视线。仔细一看，哟，这不刚才公交车上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只是，为啥要叫他哥？北京人流行这么叫吗？　　颜静姝见他不说话，只是有点呆愣愣的看着她，便接着道：“哥，你下午不是要去姥姥家吗，你怎么一个人到这来逛了？”然后一只手很自然的扯住那人的袖子，要拖他走。　　结果，摊贩不乐意了，好不容易逮住一大鱼，怎么能这么就放跑了，而且看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也很好忽悠的样子，便道：“小姑娘，要去姥姥家，哪能不带东西呢，你看看我这个青花瓷瓶，明朝的好东西，这多漂亮啊。”　　然后360°开始吹嘘了一遍。　　颜静姝全程冷漠脸，等那摊贩说道换气的空隙道：“不用了，我已经给我姥姥带了礼物了，我姥姥最喜欢吃炸的咯吱盒。”她举起自己吃了一半的咯吱盒，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于是，她拉着那人转身就想走。　　那摊贩急了，在后面说道：“小姑娘不懂事，可不要害你哥哥买不到这好东西，我也就是最近家里有急事，急缺钱用。要不然我才不卖呢。”　　颜静姝深吸一口气，还是转头，伸手就把那个“年份为明朝永乐宣德年间的青花瓷瓶”拿了起来，完全不顾摊贩叫着小心不要摔了的话。她指着那个瓶子道：“本来想着不揭穿你，毕竟这地方真真假假，但你拿个水货糊弄我哥，又被我碰上，也是你该的。　　你说你这个是明朝永宣景德镇出产的青花瓷瓶是吗？永宣时期官窑出产的青花瓷瓶，存世确实非常多。但是，这个时代的青花瓷瓶大都釉质肥厚，表面莹润，有透明或者泛白感。你这个瓶子釉质单薄，虽然努力想要营造莹润透明感，但很明显失败了，还顺带毁了釉质肥厚这个特点。　　第二，你这个瓶子的色彩，色阶差别不明显，颜料晕开一点都不自然，永宣时期的青花瓷瓶用的颜料都是苏麻离青，苏麻离青的三大典型特征，你这一个都没看出来，且永宣青花瓷器多以小笔醮钴料上色，因此要不停地用笔醮钴料，这样从起笔到收笔就会出现深浅浓淡不一的特征，你这个……”嫌弃表情太过明显。　　“这样，你还要坚持说它是明朝的瓶子吗？”一长串话说完，颜静姝偷偷喘了口气，才平复下来。　　摊贩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打扮的不错，看起来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是个个中高手。他就只能收起瓶子不说话了。　　颜静姝这才拉着青年离开。　　一路走出这条古玩巷，姜远军和颜静姝道谢：“谢谢了，姑娘。”　　“哪能让你谢我，要不是你救我一命，我就真的拜拜了，哪还有命来这逛街。”　　姜远军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的道：“不过，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看我姥姥的啊？”　　“啊？”颜静姝一脸懵逼，什么鬼。她道：“我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两人有点尴尬的对视，随机相视而笑。　　颜静姝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虽然救人的时候很利落，干事也挺利索，但意外的在生活上有点蠢萌，挺可爱的。　　她主动伸出手“我是颜静姝，很高兴认识你。”姜远军和她握了握手，“我是姜远军，也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人一起在巷子里乱逛，颜静姝听姜远军说了他的事，姜远军是X市人，他妈倒是北京人，当年下乡插队，嫁给了他爸。　　这次他也是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才一个人上京，她妈让他去姥姥家走一趟，因为以前从没去过，又听说姥爷是个喜欢古物的老人，他想第一次上门空着手好像不太好，就打算买点什么送过去。　　后面发生的一切，颜静姝也知道了。　　颜静姝有点好笑，哪有人什么都不清楚就去逛古玩市场的，还一逛就要买个那么贵的罐子，真的是有点蠢萌蠢萌的。　　颜静姝问他：“那你还要买礼物吗？你要是不嫌我学艺不是很好，我倒是可以陪你一起逛。”　　姜远军有点意动，但还是怕耽误颜静姝事，问她：“你今天下午没别的事情了吗？”　　“没了啊，星期六，我又不上课。”颜静姝答道。　　“那就……麻烦你了。”　　颜静姝和姜远军就开始了寻宝的旅程。只是原本那条巷子是不能去了，颜静姝本来还发愁要去哪找条古玩巷子，姜远军却早就打听了不少地方，带着颜静姝七拐八拐的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条巷子。　　颜静姝感叹：“你方向感真好。”　　姜远军摸了摸脑袋，说道：“我打小就特别擅长记路。”两人从巷头往下面一直走，这条古玩街比刚才那条还要热闹不少，摊贩也更多，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摆着东西。　　颜静姝从每个摊子看，这里比起刚才那条街，人员组成就显得复杂多了，什么人都有，天南地北的口音。　　颜静姝最先看中了一个竹刻，那是一个山水帽筒，雕工十分精湛，看起来不大，有一点轻微的瑕疵，但是包浆熟旧，颜静姝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一阵，觉得应该是一件清末的东西。　　姜远军也觉得这东西不错，但两人和老板议价却没有得到一个双方满意的价格，只能不了了之。　　后面又看了好几个摊子，没找到什么好东西，直到他们路过一个摊子，颜静姝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个螺钿漆盒，精美炫目，颜静姝蹲下身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颜静姝认为这要么是一件唐朝的螺钿漆器，要么就是一件高仿品，这样说，好像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但是颜静姝对于漆器毕竟没什么研究，只能说这东西特别像，但具体的一些特征她没办法确定。　　就这么看了好几眼，颜静姝终于还是和摊贩问价钱，想着这东西要不自己买，赌一把。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特别专注的样子引起了摊贩的警觉，反正她问了价给的价格特别高，颜静姝和姜远军对视一眼，也没讨价还价，因为知道降不下来价，两人就干脆走了。　　颜静姝还瞟见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摊贩把那个漆盒收了起来。　　嘁，她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不开心。　　两人又顺着街一路往下走，这就是漫长的走下去了，直到颜静姝看见那个黑色的笨拙的家伙。想起刚才的事情，颜静姝转了转眼睛，想出个主意来。　　颜静姝和姜远军耳语了好一阵，在姜远军惊讶的目光中，点头，开始行动。　　颜静姝往那有着黑色笨重家伙的摊子走了过去，却不看那黑色笨重的家伙，反而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大花瓶，色泽艳丽，十分吸引女孩子的眼睛的样子，她问：“师傅，这个怎么卖？”　　摊贩看她指那个花瓶，笑了，开口道：“姑娘，你真是好眼光，我这可是好东西。”　　继续blablabla的吹嘘这个瓶子。　　姜远军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跟颜静姝说“回家了，不逛了。”　　颜静姝说：“哥，你看这个瓶子，是不是很好看？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姜远军说：“买这个干嘛，家里面你都买了那么多瓶瓶罐罐了，哪件是真的啊。买回去，都堆在那儿，还占地方”　　“可是这个好漂亮啊，哥。我想买嘛！”颜静姝撒娇。　　“是啊是啊，小哥，你看这个瓶子……”连忙追上来介绍的摊贩。　　姜远军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问道：“多少钱？”　　摊贩眼珠转了转，看到了旁边十分期待的小姑娘，说了个价格。　　姜远军似乎被吓了一跳：“这么贵，别买了，走吧！”　　颜静姝不干，她拉着姜远军的袖子，不让他走。表达自己非要买的要求。　　姜远军做出无奈的表情，开始和摊贩讨价还价，摊贩认准了肥羊，一口价不让步，又开始blabla说自己的东西多好多好。　　颜静姝也在旁边开始让他买，姜远军在两方夹击下似乎受不了了。　　价钱砍不下来，姜远军又对摊贩说：“你看我买这么贵一瓶子，你又一口价，那你就再送我点小玩意儿。”又指了指他摊上两个小瓶子。　　摊贩一脸肉痛，表示这两个价钱都不便宜，不能这么就送出去了。　　姜远军又开始和摊贩讨价还价，最后要到了一个瓶子，他有点不满意的样子。巡视了一圈摊贩的摊子，指着那个黑色的笨拙的家伙问：“这是个啥？是砚台不？”　　“是砚台。”摊贩答道。　　“那你把这个也送给我吧，我侄子正好要学毛笔字，你都挣这么多了，我就要你送我个小瓶子和个这么丑的砚台，你可别不答应。”　　摊贩做出一副咬牙思考的肉痛表情，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姜远军走的时候还不忘无奈的敲了下颜静姝的头，似乎对这个爱撒娇的妹妹毫无办法。　　颜静姝朝哥哥甜甜的笑了下，就抱着那个花瓶十分开心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往前面走。　　摊贩在后面数着钱笑，没看见背对着他行走的两个人越走越快，快要走出这条街的时候，忍不住大笑出声，引来了一片诧异的目光。　　“哈哈哈，哎，姜远军，没看出来，你挺有演戏的天赋的。”　　姜远军道：“还是你教的好。”　　两人对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到终于笑完，找了个公园，小心的把那个砚台拿出来，至于先开始颜静姝似乎特别喜欢的花瓶，早就被甩在了一边。　　颜静姝小心的捧起那个砚台，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颜色不一，灰黑交加，仔细看会发现其实是用的浮雕的工艺。　　应该是澄泥砚没错了，还是一款宋朝制作的古澄泥砚，价值连城。此时，被他们花了一百来块就买下来了，还附赠一大一小两个花瓶。虽然品相不能说极佳，但也算得上佳品。　　这在后世几百万都不一定能拍下来，可谓可遇不可求。　　姜远军感谢她，虽然他不太清楚这个的价格，但是非常感谢颜静姝下午陪他逛了一下午。他本来想请颜静姝吃饭的，可是他说好了晚上要去姥姥家。　　颜静姝一挥手，表示完全不用在意，她自认为自己价值万金，救命之恩又岂是一个澄泥砚可以比的。　　因为没有手机，两人就交换了通讯地址，颜静姝告诉了他家里的电话，姜远军则说了他上的大学。　　分开以后，颜静姝想，身手这么好是有原因的，因为姜远军就读的就是北京某著名军校。　　其实颜静姝对于能够认识姜远军，是特别开心的。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直在原主那完全扭曲的社交圈子里来回，一直被旁边的人用各种异样的眼光，异样的态度对待。这让颜静姝非常不舒服。　　而姜远军是颜静姝本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是很特别的。颜静姝非常乐意和他建立交情。　　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