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那天以后，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1991年已经缓缓朝她走来。　　颜静姝马上就要放高三的暑假了，她就读于高三理科五班，学习上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处于倒数地位。　　实际上，颜静姝原本打算做个好孩子的，学习成绩排名第一什么的，但自从她知道，学校是分快班和慢班，且快班每日都要留校进行补习以后，她就很干脆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让她牺牲晚上的时间就在学校里做题，她只想说：不可能。　　91年1月20号，颜静姝开始计划着去上海的事情了。　　中国股市历史上第一次牛市就发生在91年的一月，具体到哪一天她是记不得了，所以她需要提前去上证交易所看大盘。　　现在和她上辈子不一样，只要想看打开手机就能看，现在想看，就只能去交易所看。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一个高三生，她要翘课，从上海去北京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躺在床上数钱的时候，在盘算着如果不告诉父母直接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想到颜父，她就不打算说了，因为颜静姝完全能预想到颜父的反应，大抵会吹胡子瞪眼拍桌子，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然后如果他发现她有可能逃家，估计会派好几个警卫把她看的严严的，到时候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想到这里，颜静姝就放弃了和颜父颜母说自己的计划。她在盘算着买车票和住宿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政策，买车票和住宿需不需要什么证明之类的。　　烦啊！她躺倒在床上，在被子上滚了一圈儿。北京市供暖的所在地，所以即使是冬天在屋里也不冷，有时候甚至有点闷人。　　颜静姝在这略带干燥的空气里入睡了。第二天是星期六，颜静姝醒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她打算这个周末过了，星期一借着去上学的空就走。　　她这几年通过倒卖古物、带外国旅行团或者是参观来访的人、做点翻译也挣了不少。说道和外国旅行团的事，就不得不感谢托马斯了，他上次紧急情况下雇佣颜静姝做翻译，觉得她心地很好，水平也高，就把她介绍给了不少要来中国的朋友，颜静姝算的上尽心尽力，所以口碑一直走高，最后干脆填满了她所有的业余生活。　　除了上述的行为，她也偶尔利用点传说中的海外关系，拿一些特殊商品，进行贩卖，这年头，买东西虽然不用粮票了，各种附食也增加了不少。但这些外国进口的糖果零食什么的还属于紧俏货，所以颜静姝靠这个也挣了不少钱。　　现如今全部被她从银行取出，大约也有一万二左右。　　尽管这些年人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万元户还是一个能够让众多家庭夸赞的名词。　　颜静姝一个刚满18岁的小姑娘，身上就有一万多块，真不可谓不是人才了。　　颜静姝把这钱分为两份，第一份是一万块，她用信封装好，再把信封用塑料袋装好，放进放衣服的袋子里，另一个两千块，她就塞进了那天出门要穿的羽绒外套内部的口袋里。　　周末过得蛮有意思的，颜母的朋友家的狗生了小狗，雪白雪白的小狗，特别可爱，颜母那天恰巧去那家做客，朋友问颜母要不要，颜母想着或许女儿会喜欢这种小动物，就抱了一只回来。　　奶白色的小狗探出鼻子嗅来嗅去的样子十分可爱，这时候养狗没那么讲究，也没什么狗粮疫苗什么的，所以带回家颜母就拿了猪肝剁碎了喂给他吃。小狗吃的十分欢快。　　颜静姝心说，还是希望这条小狗在她走的时候能给颜母一点安慰吧。虽然这话说的感觉她好像要死一样，但是消失那么长时间，颜静姝觉得即使她留纸条，颜母估计还是要疯。　　想到这里，她有点愧疚，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颜静姝想。　　周日在养狗的日子里很快就过去了。　　星期一早晨，颜静姝起床，向往常一样吃完早饭，上楼换好衣服，把包背上，把写好的字条压在了台灯下，颜母每天下午下班以后来收拾她的房间，所以她在下午放学之前那段时间是不会被发现的，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假装身体不适合和班主任请过假了，班主任也没怀疑，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颜静姝围好围巾，成功把自己裹成一只熊，踏出了家门。这时候的北京是真的冷，全球还没变暖，出门就被冻成狗在这真不是一句自我调侃的话。　　大院离火车站距离还蛮远，坐公车得好长一段时间，许是这个点大多数人还没起来，所以公车上人不多，她寻了个空位，就坐在上面假寐。很快到了火车站，她下车一看，好家伙，队排的巨长，好不容易排到她，她把身份证往那小窗口一塞，道：“一张到上海的火车票，软卧，谢谢。”　　那售票员抬头看了她一眼，颜静姝觉得自己被翻了一个白眼，那售货员道：“没有软卧，现在只剩硬座。”颜静姝拿了下午二点多的车票，想起十二多个小时的车坐过去，不禁有点心疼自己的腰。至于那个售货员好像白她一眼的事情，很久以后颜静姝才弄明白，原来这个时候的软卧都是有特殊渠道得人才能弄得到。她这么去买，跟个傻子也没什么区别。　　车程倒是很太平，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旁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一直在放屁，熏得颜静姝各种恶心。还有抱着小孩的独身女人，小孩一直在哭，吵得颜静姝都快崩溃了。小孩的妈妈倒是一直在哄孩子，还是一点用都没有。颜静姝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翻遍整个包找到了她原本打算带在路上吃的巧克力和糖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走到那小孩面前，把糖果放到他面前，和他说：“小弟弟，你想不想吃糖果啊。”那糖果的样子十分好看，很吸引小孩的眼光，颜静姝把糖果塞到小孩的手里，说道：“小弟弟，糖果给你，吃糖果吧，很甜的。”　　那独身母亲十分不好意思的看着颜静姝，道歉：“抱歉，同学，吵到你了啊。”　　“没关系，小孩子都是这样的。”颜静姝回到座位上，没了小孩的哭闹声，她终于能抱着包好好睡一会儿了。但她不敢睡实，一是怕错过下车的时间，二是怕车上有小偷，这年头，火车上扒手真的超级多。　　就这么半睡半不睡，凌晨两点，颜静姝终于是到了魔都的火车站，这还是颜静姝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次到了魔都。但她完全没有逛一下魔都的兴趣，这个点她只想睡觉。　　她随意选了个酒店，拿身份证开了房，就反锁好门，用椅子把门抵上，再在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瓷杯，然后，连澡都没洗，就已经酣然入睡了。　　再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颜静姝洗了个澡，把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去前台退了房，就出门了。　　上海的交通线路十分发达，虽然人也多，但是颜静姝还是很快到了上证的交易所，这个时候，交易所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大盘前人头涌动，这几天A股一直在往下跌，又引起不少人出手，整个局势很是动荡，所以很多第一口吃螃蟹的人都睁大眼睛观望，没有随便下手的，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颜静姝的钱当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也意味着她不可能随随便便出手，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股票经纪人这种专业人士，就只能靠自己每天研究大盘。　　早出晚归的一点儿都不容易。　　果然，钱都不是好赚的，颜静姝趴在床上想。打算明天再去交易所看看要不要下手。　　她却不知道，在她感叹钱不好赚的这几天里。军区大院的颜家也快找疯了。　　颜母在那天看见她的纸条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不清，纸条上写的很是模糊，上面写道：我因一些原因需离家一些日子，很抱歉没有当面对你们说，但请相信我已经成年，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到时会归。勿念。颜静姝。　　颜母在家急得直哭，颜父拍桌子大骂女儿怕不是要造反，然后开始找人查找女儿的去向，一边查一边放下狠话，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等这次回来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一天到晚，给我惹是生非。　　颜母确是气急了丈夫的态度，一向性子温和的她开始骂丈夫：“要不是你一天到晚凶她，她怎么会出门不和我们说呢，女儿不见了，你不知道去找，就想着回来打断她的腿，她肯回来才怪。”　　家庭爆发一场大战。　　颜静姝确是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她在观望大盘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资金还是太少，以现在每股一百多元的价格，她顶多吃进百股，而且这几天价格波幅太大，她一直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按理说，这个时候价格应该开始回升才对，但依据每天山河日下，害的颜静姝一直不敢下手。　　她没注意到，自从她每天都去证券交易所以后，有两道目光凝在了她身上。　　两个西装革履打扮，却每天带着礼貌，并且把礼貌扣得低低的青年在暗处，看似不动声色，却在小声的飞速交换信息。　　“那个，是颜家那个女儿吗？”　　“应该是的。”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在上海出现了。”　　“不知道。”　　“你说，会不会有情况。”　　“先别轻举妄动，再观察她几天。”　　这些发生在暗处的对话，颜静姝当然不会知道。她这几天看大盘看的都有些魔怔了。现在才发现，股票这个东西最是善变，就算知道不少历史的走向也毫无作用，为什么就记不清楚具体的日子呢？　　颜静姝有些烦躁。　　这少女不知道，更烦躁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呢。　　因为现在，在北京火车站，她的老父正手上拿着软卧的火车票，往上海赶来。　　说实话，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军队高级干部的能量，几乎是在发现她逃走的第二天，颜父就已经查到她是买了从北京到上海的火车票，之所以让她逍遥了这么多天，是因为她总是换着宾馆住，加大了颜父的搜寻难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