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辄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她随父亲回京后,各王孙贵族的子弟都来与她认识交好,因着那日李昱辄站在城门迎接他们父子,故而唐宁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最好。 又因着三公主李云曦恋慕唐宁,李昱辄也有心让唐宁做自己的妹夫,故而时常带着李云曦将唐宁约出去游玩。 李云曦对唐宁的心思,唐宁起初是不知道的,她性子向来如男子般大大咧咧,哪里晓得女孩的细腻心思,拿李云曦也只不过当妹妹对待。 李云曦一直得不到唐宁的回应,便使了一出苦肉计,在一次游玩的时候故意跌进水中,等着唐宁跳下水来救她。 说起来这个缺德的主意还是李昱辄帮着想出来的,故而李云曦落下水以后,李昱辄故意晚唐宁一步跳入水中,让唐宁将李云曦救了上来,还让李云曦假装溺水昏迷,怂恿唐宁帮李云曦做人工呼吸。 唐宁那时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妹俩的计谋,心想都是女人,亲几口也没什么,于是俯下身照做了。 果然,李云曦“醒来”以后,便赖上了唐宁说要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李昱辄跟着在一旁起哄,唐宁心里也是哔了狗了。 自此唐宁便躲着李云曦,算是婉拒了她的心意。她原本是想向李云曦坦白的,可是她男儿身的名气实在太大,如今已经有些骑虎难下,若是让将士和大齐的百姓知道他们崇拜的少年英雄是个女人,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她同爹爹商量着,待到下一次战役她诈死,然后以义女的身份回到唐家。 可是李云曦不知道她的苦衷,只是因为她拒绝了自己而伤心难过,还为此好几次偷偷跑出宫去喝闷酒。 李煜辄气得将唐宁约在湖边打架:“云曦都不嫌弃你个子矮,你凭什么拒绝她?” 身高是唐宁女扮男装唯一的痛,平常她偷偷穿内增高,也不过才到李昱辄耳朵的位置。 唐宁不与他解释,见他出手也不畏惧,干脆与他打了起来。可是打着打着唐宁忽然一捂肚子,叫了声不好——来月事了。 她扭头就要走,奈何李煜辄还没打够,将她又扯了回来,唐宁顾及到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以至于施展不开伸手,结果被得寸进尺的李煜辄扔进了湖里,气得她当场爆粗:“李煜辄你大爷的!” “长能耐了你,居然还敢骂我?”李煜辄掐着腰,去踩唐宁扒着岸边的手,不让她上来。 唐宁在水里泡了足足一刻钟,她原本来月事时便会害肚子疼,如今被凉水一激,更是绞痛难忍,疼得浑身快没有力气了。 好在李煜辄终于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也不再闹她了,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唐宁一上岸,便跪在地上缩成一团,不论李煜辄怎么拉都不起来。 “你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么?我带你去看大夫。”李煜辄虽是同她置气,但一码归一码,他把唐宁当成好朋友,见唐宁身体不舒服,心中自然很是紧张,伸手又来搀她。 “走开!”唐宁推了他一下,某个部位忽然涌出一股热流,唐宁心中一紧,想了想又将他拽了回来,“脱件衣服给我!” 李煜辄毫不犹豫地便外袍脱下来披在唐宁身上,见唐宁疼得似乎一时走不了路,又赶紧命随从去街上买一套衣服回来给唐宁换上,而后将唐宁扶到湖边的亭子里坐着等随从回来,期间还不忘接着问她,“你到底怎么了?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咬到你了吗?” 唐宁实在不好同他说真正的原因,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李煜辄当即吓坏了:“难不成是水蛇?那蛇会不会有毒啊?咬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唐宁一搂衣服:“不行!” “这个时候你还倔什么倔?万一是毒蛇怎么办?”李煜辄是真的着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检查唐宁的身子。唐宁正是浑身无力的时候,抵不过他的力气,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被李煜辄掀开,李煜辄一边找一边说,“咬到哪里了,给我看看,要是有毒的话,我可以帮你吸出来……” 然后流血的地方真的被他找到了,他愣了:“额……咬到屁股了啊。”这个位置不太好下嘴啊。 唐宁羞得满脸通红,而此时李煜辄又丢出了一句让她差点想跳湖的话:“那我先帮你看看咬你的蛇有没有毒?” 然后就要扒唐宁的裤子。 那还了得! 唐宁忍着疼,抓着衣服一个骨碌窜到另一边:“我自己看,不用劳烦太子殿下,你把头扭过去就行。” 既然她自己能检查,李煜辄自然也没再坚持,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唐宁。 唐宁将衣服重新裹好,假装检查了一下,便说:“没有被蛇咬到,不晓得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没事的。” 李煜辄听到这话也放下心来,唐宁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李煜辄的随从回来了,捧着刚买来的干净衣服,端端递到了唐宁面前:“唐小将军,您赶紧换上吧。” 唐宁:“……” 此番出来李昱辄一共带了三个随从出来,他将另外两个随从也唤过来,让他们将外袍脱下撑开,背对着唐宁围成一个三角形的圈子,让唐宁躲在这个圈子里换衣服。 可是唐宁怎么可能在三个男人中间宽衣解带? 李昱辄还催她:“你墨迹什么呢,快点换啊,他们举着衣服胳膊很累的。” 唐宁又急又气却又逃不走,在李昱辄的催促下,勉强脱了外衣,然后抓过干净的衣服,准备套上。 哪知衣服刚穿了一半,忽然被李昱辄发现了,他大声呵斥了一句:“你把里面的衣服也换上!” 唐宁给他这一声吓得,登时某个部位又涌出一股热流,让她一个哆嗦,苦着脸道:“求你了殿下,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不识好歹!”李昱辄没好气地说了她一句,也由她去了。 唐宁里面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很快便将外面的衣服打湿,被凉风一吹,冷得直打颤。 李昱辄瞥她一眼:“活该!” 话虽这样说,但看见唐宁脸色苍白止不住冒冷汗的样子,李昱辄还是良心未泯,有些担忧。此番他们都是骑马出来的,如今唐宁痛苦地很不成蜷缩成一个虾米,加之屁股还受了伤,自然无法再骑马回去,于是李昱辄便吩咐随从去附近租一辆马车过来,他亲自将唐宁送回将军府。 马车很快找来了,李昱辄将唐宁扶了上去,自己也俯身钻了进来,又扔给唐宁三件外衣,显然是从那三个随从身上扒下来的。 唐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等到了将军府就没事了。 万万没想到快到将军府的时候,李昱辄撩了一下帘子,忽然叫停了马车,然后扭头对唐宁说:“这里有一家医馆,走,我带你找个大夫看看。” 唐宁惊慌地摇摇头:“不用,我不下去,我回将军府就好了。” “先让大夫看看你的伤要不要紧!”说着就要来扯唐宁。 唐宁抱着膝盖要哭了,身体的不适以及身份的不能言说让她此时倍感委屈:“你别碰我……” 李昱辄一愣,看见唐宁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片刻后,才说道:“你看你一个大男人都疼得快哭了还倔什么倔?跟我下去!” 唐宁悲愤地望着李昱辄,恨不得掐死他。 李昱辄却不能理解她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索性也不再考虑那么多,直接将唐宁从马车里薅了出来,然后扛在肩上,往医馆走去。 他原本以为唐宁伤在臀部,故而才选择用肩膀扛这个姿势,哪知他尚还削瘦的肩膀直直顶在唐宁的小腹上,让原本就疼得四肢无力的唐宁登时一阵昏天暗地,眼前直发黑。 待到李昱辄将唐宁放在医馆上的榻上的时候,唐宁已经浑身绵软,说不出话来了。 李昱辄赶紧让医馆的大夫过来瞧瞧,大夫给唐宁把过脉以后,淡然说道:“这位姑娘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月事来了,又受了凉,痛经加剧罢了。老夫用益母草入药,她喝几副就没事了。这位公子,随老夫去开药吧,公子?哎公子……” 此时的李昱辄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望着唐宁。 被拆穿女儿身时的尴尬与窘迫,就算三年过去,也依然清晰地印在唐宁的脑海里。 如今她的谎言再一次被李昱辄戳穿,唐宁这次倒是坦然了许多。她指着那块刻着她的名字的倾斜着的墓碑,对他说:“陛下,你当我是真的死了吧。三年前我以男儿的身份娶了云曦,诈死也是为了成全她的名声,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前功尽弃吧。” “你要诈死我不怪你,你要瞒着天下人我也可以帮你,可是你不该瞒着我。”李昱辄向她逼近一步,眸中既愤怒又受伤,“当年是我劝着父皇让他同意你随唐大将军去平乱,没想到隔了不久就传来了你的死讯。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后悔让你去战场吗?我他妈那时以为你真的死了。” 唐宁看着因情绪激动而爆粗口的李昱辄,安静地等他冷静下来,然后幽幽地问他:“那你怎么还想起来刨我的坟?” 李昱辄深吸一口气:“你没想到我会刨你的坟,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放一具男尸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