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璃坐在李嬷嬷床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整间屋子,让屋里少了几分凌厉,染了几分柔和。 李嬷嬷微微叹息道:“今夜我若是抗不过去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个侄儿。” “说什么胡话,你会没事的,一会儿李宝山就来了。”林玉璃宽慰道。 李嬷嬷眼中噙泪:“小姐,我先前待你不好,你还这么费心救我,我真不是人!” “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你养好精神,一会出去还得一路折腾。”林玉璃柔声劝道,她救李嬷嬷,从另一层意思上来讲也是在救自己,若此次让凶手得逞,以后恐怕会更猖狂。所以不论李嬷嬷待她如何,她都会救。 两人沉默了半响,李嬷嬷开口了:“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也清楚,究竟是谁不想让馨兰院好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是某个人想要跟你过不去,是整个府里都想让你死!” 林玉璃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叹息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刚说的话可能多有冒犯,但是小姐若细想想,你才学甚高,先前都不显山不漏水的还可,可上次老夫人寿诞你出尽风头,他们哪里还能容你?” 出风头?出什么风头了?林玉璃听得头疼,用“才学甚高”这个词来形容她,除了苦笑她还能做什么表情。 李嬷嬷继续说道:“先前我劝小姐的那些话,可能不中听,但也有道理在里面。以小姐的出身——在这府里,还是默默无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才能活下去。” 说罢,李嬷嬷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恐招小姐不喜,便不再多言了。 林玉璃听出了些名堂,自己的出身不好,还抢了那些出身好的风头,那自然是招人恨,可招人恨了就要被整死吗?这里莫不是一家子变态? 不就是个庶女吗?究竟为何这般容不下? 林玉璃自那天穿越过来,周姨娘待她百般好,其他的夫人姨娘的,没有一个来看过她。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娘应该就是周姨娘了,可听李嬷嬷的意思,自己在这府里连个庶女都不如。 林玉璃本想询问关于自己出身的问题,但看李嬷嬷已经闭目养神了,便没再开口。 两人等了许久外面都没有动静,李嬷嬷有些撑不住了。 忽听得“哐当哐当”的声响,两人精神一震,深夜寂静,声音传的远,这分明是从院门口传来的声响。 “大概是棒槌回来了!”林玉璃急步走了出去。 寻着往院门口走,林玉璃本想跑两步,奈何身子太弱,又折腾着一晚上,走两步就直喘,她一边骂着身子没用,一边咬着牙往前走。 走到前院,实在走不动了,就只好扶着院子里树干顺顺气。远远地看到两人飞奔着跑了过来,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浓郁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瞪得圆滚的大眼怒瞪着前方,夜幕里蓦然现出这样一张脸,吓得林玉璃倒抽了口冷气。 少年身后的棒槌先看到了林玉璃,惊道:“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 少年这才发现树下还有个人儿,转头看了过去,一个柔柔弱弱身子单薄的女子,倚树而立,容貌还没看清,忽记起棒槌唤她“小姐”,便忙低下了头,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恕宝山唐突。” 唐突不唐突的林玉璃倒没大介意,但既然穿越到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了,多少也得做作样子,便也学着低下头,低声道:“快去看看嬷嬷吧,嬷嬷不大好了,夫人今夜不在家也请不来大夫,看能不能把嬷嬷带出去,好好医治。” 李宝山一抱拳:“多谢四小姐相告之恩,宝山定会把嬷嬷带回去医治。”说罢,就按照棒槌指的方向匆匆去找婶娘去了。 棒槌留下去扶小姐,嗔怒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连个袍子也没披,这身子都还没好利索。” 林玉璃笑道:“无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这阵捱过去了,她一定要好好健身,不说练上一身腱子肉,能够一个打十个,起码也得连个马甲线什么的,这跑不能跑,跳不能跳,弱柳扶风的样子,真不符合她的审美。 不过李宝山来了,她倒是松了口气,看两人是从院门处过来的,便问道:“锁开了?” 棒槌点头道:“嗯,宝山哥给砸开了。” 林玉璃又问道:“你出去的时候有人发现没?” 棒槌摇头:“没有,咱那洞口对着院墙,别说晚上没人,白天都没人过,幸亏小姐找到了这么个好出口,要不然今天李嬷嬷可就悬了。”说着说着,棒槌又皱起了眉:“只是——刚才宝山哥开锁的时候,动静太大了,这夜里这么静,他那里‘哐当哐当’的,我怕被人听到。” 林玉璃冷哼了一声:“若是无心的的人,动静多大都听不到,怕只怕那些有心的,就是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夜虽静,未眠人却多,在府里另一个角落,阴影下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李宝山?” 对面的小丫鬟诺诺道:“看清了,就是李宝山把锁给砸开了。” 阴影下那人陷入了沉思。 “这李宝山胆子不小,敢夜闯内院?!”另一边走过来了一个富态健硕的女人,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即使在深夜,仍是精神饱满,眼神发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膳房的菊娘。 菊娘朝小丫鬟摆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待小丫鬟走后,又转头对阴影下那人说道:“不说今夜能不能成事,单是四小姐夜里私会外院小厮这一条,就能把她办了。” 那个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话倒不错,不论是中毒还是私会,她都死定了。” “如果李宝山是去救她的呢?不过这也是没多大可能,李宝山那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私会这一条咱是十拿九稳了!”菊娘说得有点急。 “那依你的意思是——” 菊娘接道:“咱先依这一条拿住她,等夫人发落下来,便是老爷回来了也无话可说。” “可若是——”那声音有些迟疑,“咱冲进去了,那动静可就大了,四小姐若看着不大好了,当着府里众多人的面,咱是救还是不救?” 菊娘撇嘴道:“我可是跟那院那个姓李的确认很多遍了,她四小姐看见那几颗蜜枣就馋的不行,四颗蜜枣一股脑全吃了。哼,说不定啊,这会儿已经咽气了,估计是那姓李的是怕连累到自己,才连夜把自己的侄儿给叫去商量了。” “姓李的说的话可信吗?” 菊娘冷笑了一声:“她呀!馨兰院那清汤寡水的地儿,早就呆腻了。她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往膳房钻,给她仨胆她也不敢糊弄我。” 阴影下那人笑了笑,道:“这李宝山出现的正是时候,如果四小姐此时已经咽气了,这条人命刚好就可以算到夜闯内院的李宝山头上,若是她没咽气,哼哼,也逃不过这‘私会’之罪。总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菊娘也觉得此注意甚妙,不禁拍手叫好,忙又问道:“那咱现在就行动?” “对,去叫几个心腹,要快!动静闹大了,往那院凑的人多了,不好掌控。” 菊娘领了命便去了。 此时馨兰院内,李宝山背着李嬷嬷到了方才与四小姐打过照面的那棵树下,他本想避一避,可又顾不了那么许多,这边是离院门口最近的路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四小姐照料,宝山改日必相报。眼下救人要紧,我便带婶娘先走了。” 他急着要走,不等四小姐开口,便急急忙忙地朝院门口跑去。 林玉璃追不上,忙令棒槌叫住了他。 “什么?为何还要再回去!我婶娘都这样了,得赶快去找郎中医治才行!”李宝山心急如焚,朝棒槌吼道。 棒槌也不知所以,又被李宝山吼了一通,气得直跺脚,只得回头求助小姐。 趴在李宝山肩头的李嬷嬷睁开了眼睛,今夜一切都大不正常,她看不大明白,可她知道小姐此举必有利害,起码小姐没打算害她,险要关口还是小心为妙,便开口相劝,语气微弱:“宝山……听小姐的……回去……” 李宝山虽然不大情愿,可他从不忤逆婶娘,只好背着婶娘跟随棒槌往回走。 林玉璃迎上去便道:“棒槌,你带李嬷嬷和李宝山从哪个洞口走。” 棒槌终于憋不住了,问道:“这是为何?院门上的锁明明已经开了?为何不从院门走,反而要去怕那又湿又冷的洞口?” 林玉璃不想多做解释,就反问了一句:“那你以为咱们院子为何会被夜里落锁?” 话音还未落,院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巨响,紧接着一个高亮又凌厉的声音喊道:“四小姐,快开门!”跟着一声声砸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院内几人均往门口看去,门外一片亮光,显然是聚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