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坐在这一辆狭小拥挤的马车上,面对着面盘腿而坐,显得车室内有些局促。
马车车架磕蹬磕蹬地摇晃着,二人的宽大衣袍下摆时不时相贴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响动,搅得这本就狭小局促的车室里更是潮热不安。
沈徽禾笑意嫣然,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对面的李昀却宛若乌云笼罩阴沉着脸,挥之不散。
瞧见他不自在不爽快,便是她最自在最爽快了。
她心底暗喜,忍不住打趣道:“哎呦喂,李老板何必如此拘束不安、愁眉苦脸呢,李老板莫不会是第一次去青楼饮花酒吧?”
李昀抿着唇,眉目严肃,俨然是一副正人君子、不苟言笑的模样,并不想回应她这阴阳怪气的不安好心。
“李老板啊——”
她故意往他身前靠了靠,探手触碰上他的一侧松垮光滑衣袖,朱唇微启故作娇嗔道:“李老板啊,你可不知这花酒可好喝了,里头的美娇娘都是香喷喷的,那小红唇软绵绵的,那小细腰更是酥酥软软的,抹上去便是满满一手的温软潮腻,等会啊李老板你可要——”
李昀的眸色晦暗不明,猛地挡开了她越发肆无忌惮地往他臂弯上处探去的白皙手指,压抑着怒气道:“道姑小小年纪却满嘴浑话,在下实在是、是与道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道姑自重。”
话音才落,他还麻利地往马车后头挪了挪脚,似躲瘟神那般对她避之不及,满脸写满了要与她划清界限的决绝与坚定。
自重?!自重个鬼呀!
她忍不住在心底谤议,这李老板装什么一本正经惺惺作态的正人君子呢!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男人不去花天酒地的!
“唉,真是无趣,无趣至极。”她了无生趣地松了手,重新坐直了身子,“你先前占了我便宜,我如今也占了你便宜,如此来说也算是扯平了!”
李昀一怔,原来这小道姑还记挂着那日的误入药材仓库之仇。
沈徽禾也如他那般往后背车帐靠了靠,侧过身子微微掀起一侧的窗帘帐子。
“真是热闹呀!”
入夜后的庆和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卷发长须、粗枝大叶的胡人子弟,亦有圆领宽袍、斯斯文文的汉人郎君。
小道两旁的商户食店也纷纷掌起烛灯升起招牌开门营业。过路的商旅游人疲倦奔波了好几日,顺利到达这川罗城驻脚歇息,自然都纷纷出来寻个香酒乐子。
“不过——”男子的清俊嗓音忽然响起。
“不过什么?”沈徽禾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
“在下看道姑的这身打扮,无论如何都进不去这红袖阁吧?!今夜我们二人如此贸然——”
她眨了眨小鹿般的清丽明眸,一左一右地摆了摆手,笑吟吟道:“不是我们,是李老板你一个人去哦!”
今日中午酒足饭饱后,沈徽禾顶着当头烈日寻遍了庆和坊里头的每一个花街柳巷,这些鱼龙混杂之地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邪祟之物,只要不害人性命也无妨。
不过今日这红袖阁之中的污秽之气却最是深重萦绕,其中必有古怪。
快到红袖阁时,沈徽禾理了理身上的娟白素色宽袍,一个闪身便藏好在马车车架的木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