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宫双眼朦胧,却在此刻透出一分死水中的波澜:“我曾经在他眼里,见过如他一般的我自己。”
宋衍明白他言之所至。
文少宫,天生六指,自五岁起便习琴,十五岁已斗遍金陵城无敌手,十七岁远赴九州盛誉琴国之城的吴国盛京。
一战成名!
偏生有人不服气,辱他比常人多一指才能无敌手,酒气熏天之下,文少宫怒气断指,以五指斗琴,输。
天才陨落,从此金陵再无琴神,只有烂醉如泥的拦路人。
宋衍伸手,欲拍他肩膀安慰,文少宫却举起酒坛子,避开宋衍的宽慰。
宋衍不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却又传来懒散的声音:“对了,他最后一次出现在陶水亭下之时,同我说过,要去慧眼能识处。”
“多谢。”宋衍冲他道谢,按在胸口的手顿了一顿。
他这次回来,还带了一本难得的古琴曲谱,本想让文少宫找找契机重归肆意少年,可眼下这样的文少宫,这样的曲谱,颇有侮辱人之意。
宋衍到底是收回手,抬步继续往前走,往人群深处走。
直被人群裹挟到月桥之上,他才停下脚步,抱剑而立,从日落等到月明。
琉璃瓶内青虫涌动,从青变红,燕荣荣目光欣喜,顾盼寻人,终于看到月桥之上有人孤身而立。
他站在桥头双目紧闭,似在沉思,又似在小憩,风吹起他的剑穗,朝桥下吹去。
燕荣荣探身去抓,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桥沿,可谓凶险。
她的脸上却找不到半点恐惧不安。
果然,那双孔武有力的手几乎是同一时间抓紧她的臂膀,不让她坠下桥头。
“给你。”
燕荣荣将剑穗递到宋衍跟前,不等他开口,又道:“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宋衍接过剑穗,反问她:“你该不会是在寻我吧?”
“你等我有何事?”
“你寻我有何事?”
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服软,生怕被对方占了便宜去。
宋衍眺目看向远处水波澜澜之处,直言开口:“你是要寻你失踪十年的父亲吗?”
这话一出口,燕荣荣沉默了。
她并不关心宋衍是如何猜到的,让她难以启齿的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是这样迫切地想要寻找父亲,寻找那个日日夜夜无比思念的薄凉父亲。
可从宋衍的反应来看,他愿意帮忙寻人。
这样的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燕荣荣咬了咬牙,很是不情愿地点了头:“算是吧。”
宋衍也并不细究她言语中的勉强,依旧直言:“令尊去了慧眼相识处。”
“什么?”
燕荣荣没听清楚宋衍的话,宋衍当即重复了一句:“令尊去了慧眼相识处,伯乐识马地,知音可觅中。”
燕荣荣这回听明白了,眉头不由得微拧:“难道是……墨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