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王镇忽然哭了起来,素来镇定、杀人不眨一下眼的大将军,忽然哭了起来。
像走失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家人,哭得可委屈,可劲地哭,止不住地哭……
翌日,宋衍起身走出营帐,一抬眼,便看到王镇核桃般肿的双眼,不免一怔。
不等他开口询问,王镇已笑呵呵地打趣自己:“昨晚我睡在外面,没注意看旁边就有一堆花丛,结果被蜂虫蛰了两眼,属实滑稽。”
宋衍知晓他这是哭过了,又知他好强,当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再没说旁的。
王镇欢快地扬起嘴角,哼着战歌将人带到张师傅跟前。
张师傅正搅着白布,让白布的水滴落在烧红的铁上,而那已被融出一个洞眼的铁盒子里,还伸出去一块黑漆漆令牌大小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隔热,以防烧到里面的东西。
“还要多久?”王镇开口询问。
张师傅面色惶恐中动作却有条有理,丝毫不乱:“至多一刻钟。”
宋衍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甚至已经透过那个打开的洞眼看到里面的竹简,心中既是紧张又是雀跃。
一来,找到天兵机关阵,意味着他在金陵潜伏的日子终于结束,从此不必偷摸做人。
二来,天兵机关阵,对大楚巩固国土,甚至吞并他国,有着非凡的意义。
三来,这样重要的东西,没落在别人手里,只落在他手里,若是尚未拓本的孤本,那从此便无忧了。
一刻钟转瞬即逝,铁盒子里的东西终于被拿出来。
宋衍接过竹简一看,目光不由得一亮,那竹简上分明写着五个字——天兵机关阵。
他忙将东西收入囊中,拍拍张师傅的肩膀:“辛苦了,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说。”
“是!”张师傅大声应下,不敢违背。
王镇见宋衍这般高兴,挥手示意张师傅退下,随即上前讨喜:“父亲大人可还满意?”
“很满意,墨渊阁的事多谢你了,这竹简的事也多谢你了,我这就回洛阳述职,你的功劳我也会向圣人提起。”
宋衍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他现在连一刻钟也忍不了,恨不得立刻回到洛阳,将天兵机关阵交到圣人手中。
“父亲大人,这样重要的东西,你孤身回洛阳怕是不妥,我派兵给你……”
不等王镇说完,宋衍便撇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你的兵自当在金陵值守,怎能随我一块去洛阳,不知情的只怕你这是要造反!”
“那我把娘子军派给父亲大人,她们本就没有被编辑入册的,算不得军营中人。”
王镇不死心地看着宋衍,满眼都是担忧,宋衍想了一想,不再推拒,点点头:“也好。”
半柱香后,娘子军齐齐出现,同宋衍一道奔出军营,直往洛阳而去。
饶是再快的马,也少不得数日才能到洛阳。
宋衍唯恐路上出什么意外,导致怀里的竹简丢失或者被人掉包,如此焦灼难安之下,他打开竹简看了起来。
没曾想,这一看竟是毛骨悚然,更难入眠。
这天兵机关阵,竟然是教人如何以活人做偶的,手段残忍卑劣,用意更是歹毒,竟叫这些活人做成的人偶,上战场去打仗。
比起怕刀怕火的士兵,这些披着木偶石偶皮的人偶,能以一当十,不畏弓箭,可偶中之人却是丧尽意识,犹如丧家之犬,喂养一番,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宋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夜未眠,快马加鞭奔赴洛阳。
皇城之中,圣人接过竹简,擦了擦手,认真看起来,许久都未说话。
宋衍站在一旁,不断在心中措词,到底该如何劝说圣人才最有效,又不惹怒圣人。
他正想着,重物落地的咚一声,打断他的思绪。
“岂有此理,天底下竟有如此毁天灭道的恶毒术法,这样的东西怎能存于世间?”
圣人愤怒起身,说话间,浑身都微微颤抖着:“真没想到,朕花费这么大精力寻来的,竟是这么一本鬼书,朕实在是罪大恶极。”
宋衍心中暗喜,为圣人的态度长舒一口气。
圣人说着头疼地扶着太阳穴,缓缓坐下:“行之,你将这东西速速烧了,朕看了便头疼,也向朕讲讲你这一路遇到了什么,又是如何找到这天兵机关阵的。”
“是。”
于是宋衍将探袭墨渊阁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番,连带着遇到的那些非凡木偶人,都讲了个仔细。
他说完故事,抬眼看向圣人,圣人早已恢复冷静,正一脸深思地望向远处。
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话。
这让宋衍有些后悔,该不会圣人听了他描述的那些木偶人,改变了主意,想要试试这竹简上的秘法吧?
他蹲下身,伸手去捡竹简,正要点火,圣人却开口了。
“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