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籍吓得失声大叫,他实在害怕燕荣荣亲手掏出一颗心来,递到他眼前叫他一定收下。
他更害怕,以眼下燕荣荣的疯劲,会让他强行吃下这颗心脏。
这些年亲手挖过那么多人的心,却是那么的心安理得,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无助彷徨。
宋衍听到动静察觉不对劲,急急冲进来,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忙拦住还在努力剜心的燕荣荣:“荣荣!快停下!”
燕荣荣的视线如饿狼死死盯着猎物,没有半点要从燕无籍脸上移开的意思,完全听不到宋衍的声音。
宋衍见她胸口的血已将衣衫大片大片打湿,忙一个手刀将她劈晕,来不及说什么,忙将人扛出牢狱。
医馆中,燕荣荣和柳宁都躺在榻之上。
大夫们进进出出,来了一群又走了一群,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难办,这一下竟来了两个难治的人。
一个心口血肉烂糊,失血过量,很难活下来,一个四肢重疾,整个人又中毒过深,很难醒过来。
大雨瓢泼,给所有在医馆外苦苦等候的人,凭添苦寒。
直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面如死灰的代尽欢才眼眸一亮,疾步走进大雨之中,冲着几位老者行礼。
“万望诸位竭力而为。”
几位老者见状忙伸手去扶代尽欢:“殿下说哪里话,臣等行将就土前还能为殿下效力,是臣等的荣光。”
说罢,几位老者踩着并不稳当的步子,在侍从的扶助下进了医馆。
宋衍等代尽欢跑回屋檐下,才递过去一块布:“多谢你了。”
“她能活下来你再谢我吧,如今这情形,我亦无把握。”
代尽欢没有伸手接他递过来的布,而是毫不在意地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宋衍收回白布,未再言语。
代尽欢却起了追问之意:“他们方才称我殿下,你难道不好奇?”
“前朝往事,亦是前尘往事,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有什么可好奇的,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
是由衷的回答,也是轻蔑的回答。
代尽欢冷笑一声,不愿与他计较,隔着门忍不住听里头的动静,心里期盼这些老御医们能派上点用场。
屋外的雨下了一整夜,又下了一个白日,昏暗的一天落幕后,是更昏暗的夜晚。
众人守在门外不吃不喝,廊下全是带着雨水的鞋印,这短短的十几个时辰,仿佛有几百年那么漫长。
“姚老!!!”
一声哀切的呼唤从屋内传来,随即而来的,还有人沉闷摔倒的声音,宋衍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是攒动的脚步声……
直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里面的人推开。
一位白发苍苍的医者由侍从扶着走到代尽欢跟前,颤颤巍巍地行礼:“殿下,臣等竭尽全力终于将两位姑娘起死回生,姚老他年数过大,力竭而去……”
代尽欢得知这个消息,终于是松了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多谢你们了。”
话未说完,白发苍苍的医者又开口道:“只是……”
“只是什么?”
宋衍听到这二字,刚松下的弦又立刻紧绷起来。
“只是左边那位姑娘心脉受损过重,从此不可疾奔疾走疾跳,亦不可拿重物行舞刀弄枪,寒食冰物也不可碰食,落雨落雪时心口亦有无可抵挡的刺痛感,只可硬抗不可吃麻沸散,如此尚能活四五十载。”
白发医者说完这话,代尽欢和宋衍的脸再次沉下去,实在是难提窃喜之意。
顿了一顿,宋衍才开口:“右边那位姑娘又如何?”
白发医者闻言摇摇头,叹气道:“那位姑娘中毒太深,毒入五脏六腑,贯穿五官百脉,不知何时才能醒转,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亦或者是明年,即便醒转,也不可估量……”
“不可估量……是何意?”宋衍困惑追问。
“运气好,醒转是个正常人,运气不好,醒转丢失些许记忆,运气再次一些,醒转犹如三岁孩童,再难长出心智。”
宋衍闻言叹了口气,虽说燕荣荣和柳宁的性命保全了,却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的保全法,心中不免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