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余亦拉着百里花影走出刑部,门外正是街巷喧闹,他将藏在袖中的卷宗取出:“拿回去给你们黄钟大人,他会带着你把刘衡案件解决。” “那你呢?” “我有些事情,今晚便不喝酒了,待我得空过来寻你。”神色柔和轻轻地对她挥手,转身往皇城的方向离去。 百里花影盯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愣了许久,直到那人彻底消失,她才回神。 身旁有马车行来,她退到一旁,只见刑部内暮横被人搀扶着行出,浑身颤抖如筛,口中还念念喃喃,似是疯魔一般。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百里花影望着那马车行去的车轮痕迹,尽数不解,谁回来了?余亦吗? 带着卷宗回到凌月阁,百里花影按照余亦的吩咐将手里的卷宗交到黄钟手里,黄钟细看了两面最后猛地拍下卷宗,显然盛怒。姑洗从门外经过,探头而入:“什么案件叫咱们黄钟大人这么大的火气?” “你自己看。”黄钟将手里的卷宗递去:“这本卷宗里面二十一个案子,没有一个案子是有头有尾证据确凿,尽数都是些抓人递交的糊涂案子。”他怒意冲冲:“这只是一个卷宗!!三年前的那个盛夏!到底还有多少案子是糊涂交差的。” “圣祖爷一番好意却成了那些家伙们,谋财害命的道理。”姑洗将手中的卷宗合上,伸手拍了拍黄钟的肩头:“你已经开始认真查案,所以……莫要再生气。”姑洗转头只看到百里花影兀自望着窗外大片若翻腾的花枝黯然思量:“你又在想些什么?” “今日余亦稍稍吓了那暮横,那暮横好似很怕他一般,后来被马车接走时口中也不断的在说,他回来了,他回来了。”百里花影更是不解迷惑:“我当真是不明白了,余亦与这暮横应该没有见过吧,余亦不过今年年头才方方回京,上次世人瞧见他还是十年前,按道理来说他们二人应该没有什么瓜葛,我想不明白,为何那位暮大人这般惧怕余亦,甚至从余亦出现开始,他便满目惊慌。” 听到此处姑洗却笑了:“你年纪还小,没有见过当年的常阳侯也是正常。” “常阳侯?余亦父亲?” 黄钟也开口:“小侯爷如今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都与当年的常阳侯一模一样。我第一次见到小侯爷的时候,还以为是常阳侯还魂了呢。” “一模一样?”百里花影蹙眉:“当真一模一样吗?” 姑洗道:“容貌并不相似,小侯爷的长相更似青鸾郡主,只是气质与心性更似常阳侯一些。远远看之,确如一人。” 平日里素来不愿多笑的黄钟都道:“毕竟是父子,这血脉相连终究是一个心性。” 百里花影却不知为何,心尖泛起层层不安。 当真只是血脉相连吗? 乐正余亦站在清暑殿前,门内是正在商议朝前正事的大臣们,夏公公本有意通报,余亦却伸手拦住。 等了约有一刻,百花深处行来一身穿凤袍的女子,,那女子华贵嫣然,一双凤眼透着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余亦远远瞧着那女子满头金饰,浑身珠光宝气她本身并不算健壮,甚至有几分盈盈扶柳的娇弱,那偌大的富贵强硬戴在头上,倒是敛的她原本的娇俏都黯然起来。 她身后是长龙般的队伍,丫鬟,太监,凤仪架上的凤纹更是威风凛凛,荣华可惧。 宫中的阴盛阳衰,所以比起别处要冷上一些,御花园中的许多花至今还摇曳生姿,争艳不下。 他盯着园中来回而过的花奴,最后低下头冷笑起来,任凭这花奴的手艺再好,该落下的花终究还是留不住。 “许久未见侯爷,这一别似有十年之久吧。”是暮皇后。 余亦只是轻笑并无回话的想法,往后退了两步。夏公公上前道:“皇后娘娘万安,陛下正在园中与几位大人商议政事,现在不得进去。” “既然侯爷再次等待,那本宫在此稍等也不是难事。不劳烦夏公公。” 夏公公转头瞧了余亦一眼,小侯爷笑道:“既然皇后娘娘都如此说了,公公便莫要多劝了。” 公公悠悠转转的退下,皇后笑望着身边紫衣俊美的男子:“你自小便是长阳城中出了名的漂亮,如今长大了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多年未见,余亦你也变了模样。” “皇后娘娘过奖。不过皮相而已。” “就你这皮相不知有多少人爱慕。”似是叹然,暮皇后扶住自己的沉重的发:“听闻余亦你至今未曾娶亲?” “江湖人血里来风里去,怎好意思耽误人家姑娘。” 似是得了话题那暮皇后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 “小时候?”余亦摇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 “本宫就记得。”她盈盈而笑,眉眼间多的是时光匆匆,岁月无情的苍凉:“深宫寂寞,能暖人的不过是年少时一起玩闹的情分罢了。” “春日正好,皇后娘娘多入阳光下,必然暖人。” “小时候你也这般说。”她似是痴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你总说春日正好,应是良辰远郊,踏春捉蝶。而后便领着大伙一起翻墙过园,共看春色。” 乐正余亦不解她眉眼之间的怀念,只是收敛了三分笑意,再往一旁去了一些。 “那时候我与月婵皆是年幼,旁人总嫌我二人碍手碍脚,唯有你道女子应是娇花需爱护,不可多嫌。月婵心性顽劣不喜你将她当做女子,总与你争闹,你虽与她争辩却也总是让着她,那时候……春花都比如今浓艳,本宫当时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她是自言自语:“谁料后来会有那么多的变数。” 余亦望着她,眉梢眼角之间的哀伤,只是笑道:“娘娘如今母仪天下,不好吗?” “余亦你觉得这皇城之中,哪一个人是欢乐的?”她笑道:“我倒是希望如年幼时一般,看尽春花。” “春季已逝,过几日便要立夏了。夏日会有莲花,桂花,芙蕖,木槿,紫薇,栀子。四季皆有香花幽幽,皇后娘娘何必眷恋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 “那……余亦你心中不曾眷恋吗?”她盯着他,似是无数祈求暗藏其中。 可他却不懂,嘴角漠然扬起一抹爽朗明媚若阳光的笑意“谁知道呢?”不过四个字便将一切过往终结,他望着女子的双眸,无情无怨,唯有嘴角失了魂魄般的笑意:“每日麻烦事那么多,不如喝酒。” 明了了,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人的梦。 暮皇后面上的缱绻悄然失了两分,最后掩过满面怅然:“是啊,你总是最自由的。”她广袖轻抛,对老去颓然的春色道:“看来陛下今日甚为繁忙,本宫乏了。彩月,摆驾回宫。” 他并未开口,只是在她离去那一瞬转身往殿前进了一些。 暮皇后走后,林园深处匆匆跳出一女子,女子一身宫装清减,身边毫无侍从,就连云鬓上都无几只朱钗。 远远的那女子便盯着殿前静然等候的余亦坏笑,女子急急冲来,直接推了他的肩头:“你回京这么久,竟然一面都不见我。” 他转过身,盯着面前矫情又娇艳的丫头,满口无奈道:“找你吵架吗?” “我在你眼底是这么不讲礼的人吗?见面就要吵架?” 余亦摇头:“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君子风度,日日都叫你烦心,这样可对?” 夏侯月婵语结,望着四面的侍卫与公公,收敛了声音,靠近小侯爷,趴在他耳边道:“暮瑶方才得知你在此,在宫中打扮了许久才过来,我也是从她那得来了消息才匆匆赶来,不然……我还不知你在此处呢。” 乐正余亦一愣:“你们不知道我回京了吗?” “知道啊。”月婵指着清暑殿某个方向:“皇兄不让我见你,你每日都跑的无影无踪,侯府又是那个鬼模样,就算是出宫也寻不得你人啊。” 提起出宫二字,他到是想起一件事:“我前些时日见羽林营的左少将腰侧有一枚貂蝉拜月的白玉,那玉是不是你的?” 提着少将二字,她面上一红,羞恼的紧:“你整日在街上乱跑什么啊。” 乐正余亦望着她面上的羞赧,只连连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当着你的面提这件事。” 说罢,夏侯月婵便伸手拉着他的前襟,颇为娇羞的问:“你觉得他如何?” “左少将?” “嗯。” 乐正余亦顿了半晌,最后笑道:“很好。” “仅是很好二字?” 小侯爷笑的更为欢腾了:“那你说如何?” 她羞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用脚轻轻跺地:“我也觉得很好。” 见她如此,余亦有些话,说不出来了,只沉默的浅笑起来。 夏侯月婵也瞧见了他面上的欲言又止,直言道:“你为何这般表情?” “没有,你若是当真喜欢他,我便想办法让你们二人终成眷属,只是……”他伸手按住女子的额角,颇为担忧的道:“你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