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唐海洋从秦京茹家离开,手里提着汽灯,心里想了很多。
自从队里开始烧砖瓦,编织竹器后,家家户户都分了返销粮。
但那点儿粮食哪里够吃?所以大多数家庭,都要优先保障家里的壮劳力。
像京茹妈这种留在家里做饭的家庭妇女,是不敢吃太多粮食的,于是饿得久了,身子骨也就垮了。
这几年十分困难,好多地方由于口粮标准低和副食品严重短缺,于是人们吃起了代食品。
也就是用于充饥,但在正常年份不作为食品的植物、动物、微生物、化学合成物等。
包括各种非灾难年份,人们不曾食用的农作物的秸秆、根、叶及壳类。
如水稻、小麦、大麦、玉米、高粱等的叶、秆、根及玉米皮、玉米芯、稻谷壳等。
以及薯类作物的叶、茎、根等。
还有野生植物的秸秆、根、叶、皮、果实等。
如榆树叶、树皮、橡子、芭蕉芋、蘑芋、土茯苓、大百合、野苋菜、洋槐叶、沙枣、鸭跖草之类。
或者是最初用来当猪饲料的小球藻,做成了糕点、面包、糖果、菜肴、藻粥、藻酱等食品。
总而言之,只要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能吃的也都吃了。
这些代食品几乎没有什么营养可言,人们摄取热量不足,许多人都患了浮肿、肝炎等疾病。
别人不清楚,唐海洋却知道,困难时期还将持续好几年,就算年岁好转,物资依然不会太过充足。
实际上最近一个月,他也给秦京茹家送过红薯,但这年代的人饭量大,一百斤红薯没几天就吃完了。
粮食稀缺贵重,环境所限,所以他虽然不缺粮食,却也不能经常送,也不能把秦京茹娘家人都养着。
偶尔接济几顿没问题,送多了,人心难测……
正想着事,突然听到“呜呜呜”的哭声。
起初离得太远,声音若有若无,唐海洋以为是风声。
可再仔细一听,确定是哭声无疑,于是寻声找了过去。
这一找,又找到自家房子旁边,又是柳如月在那儿哭,唐海洋满脸无奈。
“柳嫂子,你咋回事儿?怎么又跑到我家来哭了?”他提着汽灯上前,忍不住叹气。
这婆娘还真是莫名其妙,上个月就跑到自家来哭过一次,这回又跑这儿来了。
“我没地儿可去。”柳如月转过身来,梨花带雨哽咽道,俏丽的脸蛋儿可怜兮兮。
唐海洋愣了下,疑惑道:“没地儿可去?啥意思?”
“卢大兵这个没用的东西,今晚挨了苏兴飞的打。”柳如月抽泣解释道。
“他怪我只知道争强斗狠,没护着他,把我撵出来,不让回家了,呜呜……”
说到这里,她突然蹲在地上,嚎嚎大哭,边哭边说:
“呜呜呜……我该怎么办?我没家了,呜呜……”
唐海洋沉吟道:“不能回娘家吗?”
“我是被婆家撵的,哪有脸回娘家?呜呜……”柳如月十分伤心,又格外委屈。
唐海洋皱眉道:“那你躲在我这儿哭,也不是回事啊!”
“你先别顾着哭,先去我家厨房烤火,咱们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去请队长他们出面调解,卢大兵太不像话了。”
柳如月闻言直摇头:“不好,咱们孤男寡女的,又是大晚上……”
话没说完,唐海洋就打断她的话,没好气道:
“你也知道这是大晚上?你也知道咱们孤男寡女呀?”
“那你别跑我家来哭嘛!一句话,去不去?不去我喊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