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懿浑身一僵。 他...说的? 殷玖幽幽道:“乐霁被处斩前几日。”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墨懿更僵,思考了一下前世的事。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前世,乐霁因为被墨荃不知为何记恨上透露了女子身份,他向来宠溺墨荃,就依了他的意将乐霁死下狱。 然后没几天后的春蒐,他就遭到了刺杀。 殷玖那时正巧在他附近,用箭射偏了那枚袭向他的毒标,然后被他属下用无毒的匕首放倒了。 他那时以为不过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便想看看她接下去如何演。 发现没有后招了,他就命人把刺客拖下去审讯,并开口说要让她晋升大理正。 她问他可否放弃晋升的机会换乐霁一线生机,他当时似乎是笑吟吟地告诉她“下臣救朕本就应当,不过是看在你长得勉强入朕的眼,且暂时无人可称职的份上方给你晋升”。 她当时似乎是极其震惊的,良久似乎认命了,垂下了眸。 然后之后就被他当成好用的桀犬使,指哪咬哪,极其听话。 看着她这般听话的份上,本想纳她为妃,却被秦家抢先一步。他想着毕竟她为他工作了许多年,就让她下辈子安稳罢。 没想到仅仅一年,他的小桀犬就变成了他的小女儿,还死了。 思及此处,墨懿心情复杂。 他的毓儿,竟然还记得。 殷玖垂着眸,轻轻笑着。 如何不记得。 那日她抱着微薄的希望射出那一箭,却不想被陛下的人以为图谋不轨,肩上挨了一匕首,马儿受惊,把她甩下。 她倒在地上,陛下屈尊纡贵地下了马,看着她微微笑着,那笑容带着的恶意,她至今还记得。 陛下弯着腰看着她,面容昳丽,笑起来漂亮至极,“这么热心的臣子很少了,那么,朕封你为大理正如何?” 她当即表示要用这次晋升换乐霁的命,那料陛下直起身来,慵懒地笑着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他笑着,眸色却是无比薄凉的,“下臣救朕本就应当,卿暂且记住。”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上前拔去她肩头的匕首。她忍着痛,试图让自己在这位陛下心中的形象更好一些。 陛下看着她,笑道:“不过是看在你长得勉强入朕的眼,且暂时无人可称职的份上方给你晋升,莫要多想了。” 然后,陛下离开,他的属下拖着刺客的尸体离开,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那日若不是秦疏正巧发现了她,把她带回营地,估计她尸体都无处寻找。 真是无比...讽刺。 这就是陛下,惟有对亲人上心,若不是他在意的人,即使全死了,也无妨。 陛下眸中带着担忧地望着她,是她前世从未见过的风景。陛下永远只会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身处云端。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墨懿伸手再一次地揉了揉她的发髻,桃花美目眯起,唇边笑意昳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所以毓儿的要求就是晋升大理正吗?” 殷玖身体微微僵硬,反应过来后往后一躲,避开他的手,低声道:“陛下何须对臣这般好。人心不足蛇吞象,臣会得寸进尺的。” 墨懿纵容地笑笑:“朕等着你得寸进尺。” 殷玖眨了眨眼睛,垂下眸,语气平静:“陛下。” 墨懿撇了撇嘴,“叫父皇。” 殷玖沉默,良久道:“臣可以回府一趟吗?有些东西未拿。” 墨懿挑眉,既不同意也不拒绝:“什么东西?宫中没有吗?” 殷玖蹙眉,沉默,移开目光,耳尖微红,“那便不必了。” 今日有空请奈止帮她去拿,不然就太尴尬了。 墨懿微微叹息,揉了揉她的头,“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原谅朕。” 殷玖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存在的。 她正想着迟些如何找到奈止,突然腹痛剧烈,她面色瞬间惨白。 混蛋,提早了... 昨天不该听陛下的话饮酒的... 墨懿看着她这幅模样,也吓了一跳。 他当即吩咐去找医馆,殷玖蜷卧在座位上,面色极其难看,“陛下,不必...” 墨懿怒道:“怎么不必!” 马车很快驶至医馆之前,墨懿不顾殷玖的挣扎,强制性地把她抱下马车。 殷玖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想挣扎,腹部疼痛使她无法挣扎。 殷玖快哭了。 谁家姑娘来葵水要找大夫啊! 大夫看着恹恹的殷玖,给她把了脉,试探地问道:“姑娘自己应该知道这是何病...” 殷玖咬着唇微微颔首,面色惨白。墨懿伸手给她擦去头上汗珠,语气关切:“到底是什么?” 殷玖羞于启齿,大夫早就看惯了这些年来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一对对秀恩爱的男女,便代替她开口:“令妻葵水来了。” 墨懿开口欲应,突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令妻?” 大夫愣了愣,从善如流:“令妹...” 见墨懿眸色幽深地盯着大夫,殷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忍着痛道:“这位是家君。” 墨懿眉眼舒展开。 毓儿终于肯叫他父皇了。 大夫连忙点头,不敢与忤视,开了药匆忙递给他,“令嫒体弱,怕是这段日子不好熬。” 墨懿看向殷玖。 习武之人,体弱? 殷玖不明所以,软软唤道:“陛...父亲,可以回去了吗...” 墨懿颔首,使人去拿葵水期用的东西,雇来一名粗使婆子,让她服侍殷玖处理好衣物。 真是,外面的环境太简陋了,还是宫中好。 墨懿这般想着,待殷玖弄好,这才施施然地喂了她红糖水,带着女儿回去。 一路上,殷玖更安分了。 墨懿看着她,眉眼中蕴满笑意:“毓儿,再叫一声父亲听听。” 殷玖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那个力气和他虚以委蛇,移开目光。 本来是不会痛的,这也是她敢入朝的原因,不然一个月连续请假,长年累月下来,很可能会被发现。 但是...昨日那些凉酒...太可怕了... 墨懿也不恼。毕竟出来一趟,能听到毓儿两次承认他是父亲,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两人默然无话地回了皇宫,一入宫门,一道紫色身影便扑了上来。 墨懿抱着殷玖往旁边一闪,躲开来人的袭击,往东宫去,无视了可怜兮兮的墨荃。 本来可以坐他的銮驾回去,但是他不想。 好不容易有抱毓儿的机会,怎么可能这么快松手! 墨荃可怜兮兮地跟在他身后,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