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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箜篌四引

传车行走在临淄的街市上,布帘外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布帘内却是沉闷至极。    是了,范雎眼看着那须贾的脸色从苍白到红润,再到青紫。    倒不是病了,而是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他,自然不敢说话。    传车行了一会儿,范雎约莫了应该到了会馆了,于是偷偷从一旁的布帘晃动的缝隙中偷看了一眼,见到了会馆门前那棵老歪脖子树,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道,可总算是到了。    范雎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帽衫,直了身子,随时准备着前面车夫知会他下车。    “范舍人,竟是这么着急远离老夫?”那须贾竟然倏的睁开了浑浊的老眼,暗暗射出一道凌厉之光。    他偷偷的从那布帘中向外看,怎么可能逃过自己的眼?    声音响起的有些突兀,范雎直直被吓了一跳。    忙稳了心神,恭敬回答道:“大夫哪里的话,传车颠簸了一路,范雎害怕大夫劳累,才如此关心是否到达会馆。”    须贾未曾说话,只冷漠脸以对范雎,视线越过他看向他旁边的布帘。    “齐国临淄的街市繁华程度比之魏国大梁何如?”然后问询道。    他突然如此一问,让范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硬着头皮恭敬答道:“比之大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过之而无不及……呵呵……此等繁华之所,舍人想来也是心向往之吧?”须贾声音不阴不阳的,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一路上思索,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这范雎了。    他能言善辩,才能决计不在自己之下,对自己的威胁确实是太大了!    想他当年也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善辩之才才赢得相国的赏识的,如今却是作为使臣,被自己手下的小小舍人抢了风头!    这是何等屈辱之事?    但是他也知道,这范雎在齐国桓公台刚刚为自己解了围,这行径众人都看着,也掩盖不了。    那他自然就不能立刻处罚他、赶走他,他亦明白操之过急从来不是上上策,稍有不慎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会让自己远在魏国的门下谋士寒了心,也会让自己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可谓是满盘皆输,还平白的为这小人范雎打响了名头。    他实在犯不着,但是这口心中恶气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此番试探,是想看看这范雎是否有侍齐之心,只要他稍稍表现出一点点,那他便是有了话柄,回去给魏齐吹风,也便有了由头。    “不然,魏国乃是生养小人的母国,小人就算再羡慕这齐都临淄的繁华,也断然不会做出任何对魏国不利的事情的。”范雎已经听出这须贾大夫似乎有什么话外之音了。    但却只当担心他不愿意同他回去,他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够让君王和相国这些身在高位者如何重视他自己的才能谋略,却忽视了这些绕不过去的人的能力——非治国能力,乃离间能力也!    “舍人能对魏国魏王如此忠心,便是最好不过的,舍人可要谨记方才所说的话!”听范雎答的滴水不漏,须贾脸色又差了几分。    范雎内心有些无奈,这须贾大夫行径怎的如此小家子气?活像自己那个远在魏国大梁的童养小娘子,真是难伺候。    他自然知道把自己的主子比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中的女子是不对的,但是内心却是无比赞同。    其实传车早就停在了会馆门前,只是碍于须贾大夫的问话才耽搁了下车。    一旁接应的小厮们最会察言观色,见他们久久不下传车,自然知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又听得那须贾大夫与范先生的言辞语气有些不顺,也就悄然避开了,生怕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惹祸上身。    所以须贾在范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想要下车的时候,才不见一个人,当即心中大怒,却因着这是在齐国,害怕有什么人会监视他,遂不敢发作,只能憋着,很是隐忍难受。    下车后,步子也就急了些,速度也就快了些。    等到范雎下了传车的时候,是故周边不见一人。连带着才刚刚下了传车的须贾大夫也是不见人影。    范雎只放松似的叹口气,忽觉得前途渺茫。    先前的那种经年苦读三韬五略的日子就要有回报的感觉早已然荡然无存。    他耷拉着脑袋,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偏厅走去。    “范先生留步,我家主人有请!”身后却响起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    范雎略一心惊,却还是礼貌的转了身,果见一个年轻的小童站在不远处对他作揖。    “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何人?”范雎有些好奇。    “齐国大夫王孙贾。”那小童说话声音低了下去,若蚊蝇。    但范雎还是听到了,他暗暗有些狐疑,他与这齐国大夫王孙贾,从来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更不曾有过什么恩怨,请他做什么?    真是被那须贾搞得太过失落了,连带着自己可能被齐国大夫劝说留在齐国的心思都没有想起来。    “王孙贾?”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些茫然。    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小童有些着急:“还请先生务必赴约,我家主人有很紧急的事情相告!”    见小童急切模样,范雎心中的好奇宝宝被催动了,于是折返了脚步随着那小童走了。    过了几个巷子,来到一家茶肆。    只见喝茶的众人中有一桌上坐着一人,器宇轩昂、星眉朗目,喝茶的动作优雅至极而又若行云流水,实在不像是一众凡夫俗子。    范雎心下大惊,原来是这个王孙贾!    想当年,这王孙贾束发舞象之年便骁勇剽悍,独自一人只带领四百甲兵刀斧手,便能够斩杀那位将先王湣王剥皮抽筋的楚国大将淖齿,为之报仇。    如今算来也定然刚出弱冠不几年,便已经位极齐国上大夫,如今同那田单大将,也算是齐襄王的左膀右臂了,他找自己做什么?    他这才有些回神,不由得踟蹰,他真是不该贸贸然一个人前来,若是什么交易之事,他便是有多少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啊!    那小童见他停下脚步,心生疑惑,只好小声的在范雎耳旁轻唤了一声:“先生?”    他闻声后,便知既是如此,那便也没有什么更好地办法了,毕竟在人家地盘上,失了礼数总归是不好的,只好硬着头皮便朝着那一桌走去,那小童见自己还未指明哪个是主人,这范先生就已经直奔主人而去,果然是不同凡响,堪称不世之材!    当下哪敢怠慢,只好随了过去。    “先生屈驾前来,真是有劳了!”那王孙贾见他们过来,忙放下茶杯,站起了身,朝着范雎恭敬施了一礼。    “哪里哪里!”范雎也赶忙相对作揖还礼。    寒暄一番,两人便要了个雅座,人稍显稀疏。    那王孙贾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我王见先生谈吐不凡、张弛有度,实在是欣赏先生高才,有意留下先生,拜以上卿之位,兼任太子傅,先生意下如何?”    这番话如同一记雷霆如万钧之势震惊了他的心扉,这可真是一个雪中送炭的好机会!    且不说那须贾大夫如今莫名总是冷遇他,说话不阴不阳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单单说这齐国乃是海滨大国,当年管仲不正是依靠这齐国的甲车万乘、甲兵百万、千里沃野、渔盐大利才助那桓公实现春秋霸业的么?    自己不也是腹有三韬五略,心有鸿鹄之志么?这可是千载难求的机遇啊!    凭借齐国之富、人口之众、领土之广,筹划远交近攻之谋略,扫平六合,一统天下,多么锦绣的前程啊!    更何况这齐王法章也并不是昏庸肖小,爱憎分明,辩明事理,在这光怪陆离的乱世中,也算是个明君了。    可是,宏伟蓝图画卷铺展开之后,他在那图穷之际,突然看到了须贾那阴恻恻的眼睛,不由得让范雎内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不能答应!    再怎么说那魏国也是自己的母国,自己求仕于魏还不曾竭尽全力,怎能轻易的放弃她?    何况那须贾如此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万一突然发难,那他远在魏国的家小岂不是要遭难?    当下他便下定决心拒绝王孙贾,斟酌一番方才开口道:“大王美意范雎十分感谢,可我左右不过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的舍人而已,实在粗鄙驽钝,难以担得贵国上卿重任,承蒙贵国大王错爱了!”    “先生怎会粗鄙驽钝?真是太过自谦了!先生本就是高士,是魏国屈待先生,先生何必留恋?”见他思索良久,王孙贾便知此事有些棘手了。    “万不可如此说,魏国乃是在下母国,生我养我,何来屈待一说?”范雎听他如此说,有些不高兴。    王孙贾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勇武有余,智谋不足。    一筹莫展尴尬之际,忽有另一位小童跑来附在王孙贾耳朵上窸窣耳语。    那王孙贾突然转愁为喜,连连点头,待小童离去。    他便正身朝着范雎再次施了一礼:“还请先生莫要推辞,我王已经遣人给先生送了黄金十两和牛酒若干,已经放在先生下榻会馆中了。还请先生安心收下,留佐我王才好!”    什么?!范雎锁了眉,暗叫不妙,如此多的物件定然会喧哗,想必那须贾应该已经知晓此事了,这可是大大不妙啊!    他此时已经咂摸出朝见前后那须贾为何阴晴不定了,该是担心自己抢了他的位子。    想必此时他正绞尽脑汁的抓他的把柄呢!这齐王还真是……唉!这不是让他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么?    此时,他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相国魏齐。    这可算是他的救命稻草了,说这须贾嫉贤妒能也就罢了,那魏齐可是速来礼贤下士著称啊!    只要他实话实说,不曾有隐瞒,魏齐魏相国定然会体谅他的,对!他岂能答应齐王?若是真的答应了,那不是坐实了他自己品行不端了吗?自己的家小也定然会遭难的!    打定主意,范雎便言辞有些激烈起来:“范雎身份低微,实在是难堪大任,何况范雎真心感谢须贾大夫出使齐国能够带上我,如今我却为了自己前程不顾及须贾大夫的恩情与他同出不同归,此等无信无义之举,范雎怎么能够安然自若呢?还请大夫不要再勉强,至于那黄金牛酒,当真是太过贵重,范雎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能收下!”    “先生实在是多虑了,先生有功不在此时,何况先生如此忠心重义、高风亮节,实在是让在下钦佩至极,黄金牛酒与先生相比,实在不成敬意。”那王孙贾还在试图劝说他。    哪知范雎也是执拗了,竟是直直站起身来,作揖施礼,表示不再多留。    王孙贾见他执意要走,也不便强行挽留,只好最后徒劳挣扎:“先生如今在魏国只是中大夫须贾门下舍人,据说,这须贾嫉贤妒能,实在乃宵小之辈,若魏国不能够让先生一展宏图,齐国上卿之位永远竭诚以待先生!”    范雎不欲再行徒劳之功,辞谢之后,便一人匆匆离去了。    看着范雎匆忙离去的样子,稳坐的王孙贾却是没有半分要离去的痕迹,嘴角溢出一抹难以猜测的笑意正浓。    这范雎果然谈吐不俗、忠心重义,他们大王真是慧眼识人,齐国若真能有幸留下此人,何愁霸业难成!    那黄金牛酒也是雪中送炭,这样绝他后路,看那须贾小人还能容得下他?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留下来!    又自啜饮几杯,真正解了渴,才带着小童离去。    ***    再说那范雎一人急色匆匆的回到了会馆,还不曾换身衣服,便又急匆匆往上厅而去。    稍候片刻,阿弃便出来请他进去。    范雎进去一看,那须贾脸色果然更臭了,想来肯定已经知道了黄金牛酒之事。    “如此急切的求见老夫,舍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同老夫讲?”须贾斜睨他一眼道。    “方才齐国上大夫王孙贾约小人前去谈话。”范雎不敢隐瞒。    “哦?王孙贾?谈何事啊!”须贾挑眉,故作惊讶道。    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此时,那阿弃,自他下了传车,就已经奉自己命令跟着他了。    “他对小人妄言齐王要相送黄金十两和牛酒若干。”范雎继续恭敬回答道,只是略去了要许他上卿之位的话。    “真是好大一份厚礼啊!为何要送舍人?”须贾冷哼一声,凉凉说道。    “应该是一种礼尚往来,毕竟我们也送上了黄金白壁。”范雎装作猜测道。    须贾又是冷哼一声:“想来老夫才是此行出使齐国的使臣吧?礼尚往来却是送你黄金牛酒而非送我,莫不是舍人对那王孙贾说了什么魏国机密才使然的吧?”    “小人冤枉,还请大夫明察!范雎自是知晓忠心重义之言,此等背信弃义之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范雎岂敢背天行之?”范雎惶恐的再次行礼。    “说!那齐国王孙贾约你谈话究竟说了什么!”须贾瞪大了眼睛,面容扭曲,甚是狰狞。    “实不相瞒,他妄言齐王要许以小人上卿之位!”范雎只好匍匐在地。    “哼!如此天赐良机,舍人难道不曾答应?”须贾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自然不能答应,小人跟随大夫出使齐国,既是同出,必当同回,怎能大夫一人回去?且大夫对小人有恩,还不曾报恩,怎能相弃?”范雎继续匍匐道。    “如此最好!但此事事关重大,回去我必然是要禀报相国的,你到时候自行同相国解释吧!”须贾突然舒了一口气,觉得周身畅快。    范雎匍匐在地,也就错过了须贾的神情,只心头发紧,觉得大事不妙,整个上厅都有些阴森恐怖。    头皮发麻道:“听凭大夫安排。”    之后,那须贾便让范雎退下了,一个人在上厅得意忘形、乐不可支。    他正愁找不到这范雎的把柄,此番真是天助他也,这等挖墙脚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他再添点油加点醋,保准叫那相国大人相信这范雎背叛魏国,有侍齐之心。    相国大人一向对此敏感,除掉他,便是时间问题了。    一想到此,须贾就止不住内心的笑意翻腾。    门外朝着偏厅走的范雎却是后背发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只感叹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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