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走了,带着满脑子的目的来,带着一腔莫名的恨意摔门而去,我早该想到的。我突然觉得,当初把林瑛介绍给她,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做得最蠢的事情,周清的野心和狠劲儿,以及蠢到家的无知头脑,我以前不是没有见识过的。 只是因为,那些矛盾和不好都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只是因为,她愿意把我当做朋友、对我友好,而一遍又一遍地向我诉说,回想起那时候我又多么气愤地帮她摆平那些她所谓的“矛盾”,我就觉得当初的我是多么的蠢不可极。 呵呵,报应来了,风水轮路转,现在轮到我自己身上了。 我站在这里,望着空旷的大厅,漆黑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灌了进来,周围一切都静得出奇,我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楼上的“滴答”声。 妈妈还没有回来。 我突然间发现,我并没有这么害怕漆黑的夜晚。小时候爸爸总喜欢抱着我睡,因为我怕黑;等到了大一点了,就是自己整夜开灯睡,后来随着慢慢长大,怕黑的习惯已经改变了很多,但也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在全黑的夜晚里睡过觉,而现在的我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正常,我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恐惧和不安。 “啪”的一声,周围突然亮了,我感觉有点刺眼。 “乐乐,你在这里呀!怎么不开灯呢!” 阿姨的手里抱着新换的棉被,看见我,先是一脸惊讶,叮嘱完我后,就抱着棉被上了楼。 “阿姨,你是要装棉被吗?我来帮你!” 我三步换作两步,“蹭蹭蹭”就跟在了她的屁股后面,就像小时候追在她的后面跑一样。 “哎呀,乐乐!你来做什么!我自己一个人换就行了,这不是你做的事儿!” 看到跟在屁股后头的我,阿姨连忙说我。 “不嘛!我也可以做这些事情的嘛!我要来,就要来!” 我一边跟她调皮捣蛋地撒娇,一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被子:“有什么不会的你可以教我嘛!不然以后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怎么办?是不是嘛!嘻嘻嘻!” 阿姨最宠我,听我这么说,其实心里像乐开了花儿,她最喜欢我跟她待在一起,其实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女儿一样。一进房间,阿姨就开始跟我唠嗑起来,从我小时候说到我的爸爸,再谈及最近的妈妈,最后谈到我们目前的现状,突然就沉默了。 我知道她开始难过了。 “阿姨啊!我好想吃你做的那个,麻婆豆腐呢!你今天给我做好不好!” “傻孩子,你不是刚吃过晚饭吗?这才多长时间!” “不嘛,不嘛,我就想吃!你看看我这两天在学校里都吃不饱,都饿瘦了!”我拉着她的手不放弃地撒娇,还拿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让她摸摸我的脸。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给你做!唉,好像是长瘦了,下巴都尖了!”她的手不断地在我的脸颊上摩挲,再仔细端详我半天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轮。 我看得出,她的眼里有笑意,还有溺爱和幸福。但是我昨天学校体检的时候刚称过,重了3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开!” 我一路跑下楼,以为是妈妈回来了,结果拉开门一看,原来是莎莎姐姐! “姐!快进来!怎么这么晚才到呢!路上堵吗?你不提前跟我说,不然我接你去!” “傻孩子,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你来接啊!对了,你今天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妈妈呢?” “我妈叫我回来的!我妈去找张叔叔了,就是跟我奶奶上法庭那件事……!” 听到这里,我们的脸色都一瞬间暗了下来,我帮姐把东西行李放好后,就拉着她去洗澡。 “乐乐,今晚你跟我睡呗。” “不了,姐,我要自己睡。” “你不怕黑啊?” “不怕。我长大了。” 洗完澡后,姐姐就换了衣服去找妈妈了,我很无聊,拿着那张法院的单子看来看去,日期上写的开庭时间,是一个星期后。 我要怎么办才能让妈妈在法庭上说话更有底气呢?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这场官司打赢,让我的妈妈少受一点儿罪呢?我要……看着看着,我竟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乐乐?乐乐?……” 我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发现是阿姨摇醒了我。 “乐乐,咋不去床上睡呢?这里多凉啊!又不盖个被子,你看手都冰了!” 阿姨一边责怪我,一边拉着我的手捏过来捏过去,想给我焐热。 “没事儿,阿姨,我在这儿躺会儿!我等妈妈和莎莎姐回来,你去睡吧!” “他们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你去床上睡吧,傻孩子,要是冻感冒了可咋整啊!你明天还得上学呢!功课不能落下啊!” “我知道了,阿姨,你先去睡吧,我去擦个脸就来,最近脸有点干。” 阿姨终于被我哄去睡了,我摁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半夜十二点半,可是妈妈他们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会不会是案子不好做,所以他们还在到处奔波想办法?甚至,会不会是我奶奶他们想一不做二不休,根本不想给我妈妈出庭的机会?……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万种不好的想法,我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又怕他们正谈到关键的地方,我的一个电话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来来回回想了一会儿后,我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 “嘟……嘟……嘟……” 第一遍,妈妈的电话没人接,我又打了莎莎姐姐的电话,在一阵沉默无比的“嘟”声后,还是没有人接。 我心里有点打鼓了,不会的不会的,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或者被谁挟持了,那手机应该是关机才对,不会是仅仅是没人接电话的。 正当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但是我并不敢开门出去看,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了高跟鞋顺着地板由远而进的声音,紧接着开门的声音响起,我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门口那儿去。 问道我妈身上香水的那一刹那,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妈,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呢!” “乐乐,你怎么还没睡觉呢!”他们站在玄关处换鞋,我妈一边脱脚上的袜子,一边低下头跟我说话。 “是啊我等你们呢!大半夜还不回来,又都不接电话,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们出啥事儿了是不!傻乐乐,我们怎么会出事儿呢!刚你妈妈在开车,手机在包里,不方便拿,我的手机又调成了静音,所以就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莎莎姐一边宠溺地责备我,一边走进来坐在了我旁边。 “姐,你们去找张叔叔了,他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这场官司我们都是要打的,死马当活马医,乐乐你不要想太多!实在不行还有Mark和我呢,怎么也不会让你们过苦日子的!” “对了,乐乐,姐姐跟你说个事儿!” 这时候,妈妈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则一脸迷惑地望着他们。 “乐乐,你Mark叔叔没有孩子,因为我的缘故,你知道的。虽然我们结了婚,但是他一直都想有个孩子,他很喜欢你,所以想收你做干女儿,你愿意吗?” “干……女……儿?” 我瞪大了眼睛,先前的睡眠意识立马消失,好像还没明白刚才眼前发生了什么。好吧,10秒钟后,我的大脑神经细胞终于缓过劲儿来,听懂了莎莎姐在说什么。 “乐乐,这件事我刚才已经跟你的妈妈商量过了,等这场风波过去后,我收你做干女儿,再办一下手续,你在法律意义上就属于美籍华侨,这对于你来说,不管是在高考上还是在你以后的出国道路上,都是很加分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我妈,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解释。 “妈……” “乐乐,我刚才和莎莎商量过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是!那这样子,莎莎姐姐就是我的?……养母? 天哪! “姐,你说的,这不是真的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干妈?好奇怪哦!” 说到这里,我看见我妈偷偷地抿嘴笑了笑,不过立马又恢复正经,莎莎姐姐也立马反应过来我们对她的“嘲笑”,顺头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不行!叫Mark可以叫,叫我可还得叫姐姐!” 妈呀!那我爸爸还不冲下来打死他!敢抢我的宝贝女儿! 说完这件事,妈妈就和莎莎姐姐去睡了,还不忘叮嘱我明早去上学的时候带上家里新剥好的核桃,说是养脑,怕我的脑袋被突然的学习热情击垮,说她才不想要一个白痴女儿。 我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像又突然看到了以前的那个逗比得无与伦比的快乐女人。 “一切看基因!” “基因完美,但后天教育更重要。”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关上了房门,隔着房门,我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和莎莎姐在说话,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经过这几段波折后,我的体力有点透支,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就自己去房间里裹着头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赶去了学校,生怕错过了早自习被记迟到。但很不巧的是,刚出门我才发现昨晚下了一场雨,冰冷的雨丝还在空中飘,我心想:完了,下雨天不好打车,看来我今天是注定要迟到了。 就在我怀着悲怆无比的心情撑开伞,准备跨出门去路上拦车的那一刹那,一辆黑色型车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