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个锦衣卫议定了如何收拾总兵与万家魁，顾轶等人又恢复了太平无事的伪装。

除了每个早上李延香带顾轶去火神庙给自己磕头，其他时候都轻松得很。

头一天和梁满仓交代完装修事宜，顾轶就搬进了李延香的宅子。

李宅也是三进，但多了一个西跨院。和顾宅的萧索阴冷不同，富有勃勃的生气。

管家夫妇和花农在一进门的倒座房，帮厨的女仆在三进门的后罩房。

二进门里全是李延香一人的天地。中庭是重重葫芦藤架，东厢房整个是厨灶间和餐室，西厢房是酒窖和腌货间；她住正堂，东耳房是长辈遗物的藏室，同样贴正堂的西耳房借给顾轶。

西跨院里则是姹紫嫣红的花园和芬芳的果圃瓜田，还有一个后土娘娘的小神龛——都是她这个农人亲手打理的。

这十天备战间歇，顾轶就宅这里熟悉五毒神掌和百足山主躯壳锻造的无上等双刀；李延香出门就是去总柜办公，回来就是在调制黄芽丹和十灵丹，还有请顾轶吃软饭。

入夜，各归各房，相安无扰。顾轶的魂魄回到了火神座上，遥控梁满仓的解谜进度。

不几天，顾宅围墙内已经成了工地，梁满仓成了工头，搭建临时小屋，可以在各处自由行走。顾轶留了四只火鸦在高墙四角，盯了施工队几日，众鸟就故意显出懈怠，对梁满仓熟视无睹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顾轶失去了对梁满仓的监控。相反，梁满仓亲手把狗链子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他要做行窃黄财神大事，唯恐底气不足，竟然把私宅神龛里的火神小木像贴身带着，时刻祈求火神指点。

这就不要怪顾轶能像鬼一样跟着梁满仓了。

到了第七夜，一切人等俱寂，梁满仓算准顾轶的守宅四火鸦彻底麻痹，悄然下到顾宅地道。一条出城，一条是黄财神龛所在，他都已经摸透。

火神座上，顾轶有滋有味地看着梁满仓紧紧抱着火神小像，蹑手蹑脚，来到黄财神龛前。

从这个地点再走百步，就是白驼会的钱庄银窖了，那里贮藏着整个边镇军、商、民存放在白驼会的不可计数的白银，铺满了大同城四分之一的地下空间。

但其实到了神龛已是尽头，再过去有三道落下的断龙石阻隔，除非把火炮运进来开道，根本进不了银窖。

梁满仓也暂且没有开道潜入银窖的意图，他的注意力回到那个黄财神龛。

那神龛里的黄财神依然是顾轶见过无数次的模样，一手塔一手鼠的侏儒神，仍旧没有任何灵验。

梁满仓看神龛，神龛底下耗子洞的众鼠也在看他。

“可惜，老鼠不能说话。”梁满仓贼贼一笑，手里从无到有，具现出有一块砖头那么厚的账本。

——那是梁满仓道体“万金账”从头脑显现出来的样态，是有道体商人的证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即，梁满仓五体投地向那黄财神磕了九个大响头，扶着发青的额头道，

“黄财神大人在上，小的梁满仓，白驼会的钱庄掌柜，与白驼会前大股东，五道体商人顾一贯之子顾轶是至交好友，过命的兄弟。

顾轶兄弟是游侠心性，无法发扬顾一贯老股东的‘商人之道’。他出于绍述先人遗志的大孝之心，委托小弟来接收顾老先生最珍贵的遗产。

顾老股东常道：‘言利无法行于世，铜臭还需侠骨香’。白驼会能有过去的辉煌，是游侠天伤星和顾老先生竭诚合作的结果。

往后一代，顾轶兄弟做白驼会面子上的大侠，白驼会的里子就请交给小的我吧！可不能让顾轶兄弟的担子太重，累坏了他。”

火神座上的顾轶也扶起了额头。

——他本来以为梁满仓有什么开锁的妙招，谁知道竟然当着黄财神的面，奴颜媚态地跪拜，海阔天空地胡扯，厚颜无耻地撒谎！

顾轶的膝盖当然可以软下来，可他就是不屑于向神明下跪；

顾轶也不是梁满仓的任何兄弟，他和梁满仓纯粹是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上下级关系；

顾轶也不想做什么面子上的大侠的，如果不是魂穿到如此引人瞩目的角色，他宁可躲在暗处谋划发财。

——梁满仓这点三角猫的伎俩，能有什么用呢！一味靠舔就能获得神明的青睐，白白获得道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