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琪的表情如释重负，向顾轶竖了一个大拇指。

“少东家神机妙算。”

赶紧的，梁满仓照着酝酿好的腹稿，吹捧起来。

“也该谢谢香香姐。”顾轶不客气了。

“李东家也神机妙算。”梁满仓跟着道。

现在起，六人队可以从容地在越来越颓势的风阵行进，骑乘的速度又提了回来。

顾轶有心情和俞新峰探讨更抽象的问题，

“俞兄，你的‘鬼旗’也使用阴兵，和那些古战场的鬼军区别何在？”

俞新峰振眉道，

“在我们‘武人之道’中，‘鬼旗’是‘不败之旗’的俗称。

——这天下列国，群雄争夺。每一支在他们地盘上称王称霸的强军，在遇到命中的宿敌之前，都是不败的。

一个武人之道的道体者，只要统军不败，他的战旗就能积累起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军中将士的必胜执念，化为旗中阴兵，增幅麾下军队。

旗中魂不同于一般的枉死之鬼，是强军将士在死后从本体分离出来的护旗护国之念。

我的鬼旗是家族传承，我们明军总旗‘真武战旗’的小旗。

这一百年来，我们的明军，剿灭群雄，统一东土，横扫北土，把所有不可一世的不败之军统统打败，让天下万国朝贡，只有我们一家赢家。

历代将士的必胜执念无比强大，哪怕分到我的鬼旗里只有一百多阴兵，也是不可小觑的。”

顾轶思忖，要完成武人之道里的“鬼旗”的最高试炼，竟然是一场以天下为棋局的零和游戏。

“但你如今不为明军效力，而在我们镖局谋事。

如果要让你的‘鬼旗’更进一步，有什么妨碍吗？”

他问道。

“不妨碍。

我并没有加入过一天明军，就是在过去的历练里统领白驼会的镖队多次击败强悍的山贼、马匪，才完成了‘鬼旗’试炼，得到祖先传承的道体的认可。

明军为大明征伐，白驼会的镖局为大明剿匪，在北土开路，大家都是为大明天子效忠，都受到‘真武帝君’认可，能有什么分别？”

俞新峰的回答不假思索，逻辑自洽。

顾轶不置可否，但莞尔一笑。

俞新峰视之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其实存在很大破绽。他本人身在局中，无法看清。

“鬼旗”在俞家的祖先时代是和明军的不断胜利密不可分，或许真是真武帝君的从属。

但为什么到了俞新峰手上才重新激活？

——就像一百年前的火神，和如今火神座上的顾轶并不是一个神明。

为什么不能认为，俞新峰的鬼旗纯粹是靠为白驼会而战苏醒，旗中的阴兵是靠迄今为止俞新峰的不败而获得崭新的滋养的，已经与明军无关了？

这是顾轶的一个猜测。

这一遭，他在死亡戈壁体验了此生未见的大规模鬼军，不禁动起了利用这些资源的念头。要是俞新峰的鬼旗能把它们利用起来，自己小队的实力又可以增加了。

当然，以现在顾轶的道术认知，他还找不到利用鬼军的方法。

况且，他们即将离开狂风带了，这桩事留待与天伤星汇合之后再议。

风声渐渐变小，落在六人队的身后。

白昼又将转成黑夜。

按照计划，他们该择地休整，翌日前进。众人和铁马表面的泥沙污垢都要清理，夜中极冻极寒的大风雪也要回避。

不过，眼前的情势稍稍有了变化。

——毫无过渡，离了狂风带，他们直接进入了土灵的地域。

一座座沙丘，一根根石柱在前方隆起，形成了变幻不定的巨大迷宫。

迷宫里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缥缈传出，

“顾轶，本道爷算定你会走这条道——这里是道爷修炼‘五行遁’的道场，这里的土灵都是道爷的老相好了。

今夜道爷会把你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击倒，最后擒拿你。”

众人面面相觑。

顾轶想——天下不会有如此巧事。他们的路线是怎么又被敌人预料的呢？

二天之前他们在数千里外的驿站击退丘无极，没有未卜先知，丘无极也无法肯定众人走到了他的老巢。

申雪道，“丘无极的背后，或许有一个能占卜敌人行动的‘术士’，也或许有一个能预见未来的‘巫师’。”

这是她的推测。

“反正我们的总体实力胜过丘无极。其人既然不知畏死，今次必灭其人。”

韩琪的冷笑声还在顾轶的耳畔，苍狼如风，已经带她本人入丘无极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