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竹影滑下去的时候,她认为梁诚刚才的那一番话是彻彻底底的谎话。 慢? 简直是风驰电掣!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刷刷刷!满眼都是白色。 她小心翼翼地滑着手杖,感觉还不错,没想到自己初次滑雪能把平衡掌握的这么好。 梁诚在她不远处指挥着,“膝盖再弯曲一些。” 赵竹影觉得目前的速度刚刚好,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惊悚了。 梁诚跟在她后面,“不错。” 可是他忘了,初学者往往夸不得。 这厢,他的话音刚落。 赵竹影就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侧摔。 脸贴在了雪面上,冰凉凉的,嘴里好像也吃到了一口雪,她抬眼看,一只手杖被甩到了一边。 还好,自己摔倒的姿势不算太糗。 梁诚刹住,停在她旁边,“先坐起来,把滑雪板脱掉。” 她将胳膊撑在雪上,两腿侧弯,伸手去解滑雪板。 还好她胳膊够长,不然,这侧坐的姿势,要解下脚上的滑雪板,太有挑战性了。 脱下滑雪板后,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在她调整好呼吸,弯腰穿滑雪板的时候,身后传来阵阵尖叫声,她还没看清楚来人,只一晃,那个身影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几米外。 好险! 刚才那人要是直冲自己来,她现在估计也在几米开外了。 看来,管好自己的同时,还要谨防别人。 梁诚弯腰,捡起她的手杖,“拿着。” 赵竹影握着手杖,找好重心,做深呼吸。 梁诚问:“疼不疼?” 她笑着摇头,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梁诚偏过头去,假意看前方,他从来没见过她脸红的样子,配上她的亮色冲锋衣,整个人生机盎然,与她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大不同。 他清清喉咙,开口道:“你刹不住快撞到别人的时候,就先把自己撂倒。因为你撞上去,是摔两个,不如就摔一个吧。” 他的话乍一听上去怪怪的,仔细想来,还蛮有道理。 赵竹影仔细地揣摩如何把握身体的重心,她顺利地朝前滑行着,一面又自我怀疑:莫非我真的有滑雪潜能吗? 如此稳妥地滑了十几米,她的自信心都被滑出来了。 这时,赵竹影听到身后响起一连串尖叫声。 糟糕! 自己还没学习拐弯的技能呢,赵竹影内心叫苦连天,接着,她被拖行了! 对方的滑雪板卡着她的,呼啸着滑下去,赵竹影的大脑空空如也。 耳膜里全是尖叫,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反正听着不止是两个人的声音。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群人的尖叫声。 赵竹影全身的细胞都在跟着翻滚,耳际的风声和滑雪板相互碰撞的声音夹杂其间。 后来,这个翻滚滑行的团体也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了。 赵竹影瘫坐在地上,脑袋懵懵的。 她大口地喘着气,身上有些疼,可具体哪个地方疼,她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还不能很好地区分肢体里的痛感。 她望着眼前已经四散分开的几个人,心里好笑。 回想刚才,一群人抱团滚下来的场景一定很壮观也很滑稽。 梁诚赶过来:“没事吧?” 她摆手,“没事。”摘掉手套,手心都冒汗了。 望着白茫茫一片,她想起齐远的话:在初级道里老实待着。 她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很老实了,可初级道里也待不下去了。 挣扎着起身,还没直起腰,又倒下,加上滑雪板还在缓慢下滑,她有点儿束手无策。 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她的鼻翼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梁诚提醒她:“把滑雪板脱下来。” 面对着梁诚,她不好意思,“害得你也没玩好。” 对方笑笑,“我这个老师也没当好。” “哪有。” 梁诚给她找了个坡缓的地方,赵竹影又滑了起来。 这次,虽然没有外人来干扰了,可她自己却一直找不到重心,接连摔了几次,最后把她心底积攒的那点儿自信全摔没了。 梁诚和她一起坐缆车回去,她摘掉头上的帽子,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角。 别人是滑雪流汗,自己却是因为不停地摔倒又爬起折腾了一身汗。 来到山顶,赵竹影在公共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袁筱凡刚好扛着装备路过。 两人一打照面,对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张嘴问她:“你摔了几次?” 赵竹影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梁诚替她答道:“七次。” ……老大记得没错,就是七次。 袁筱凡哈哈笑起来:“你都摔了七次?” 她连忙做个“嘘”的手势,摔了这么多,好丢脸的。 两人顿时有了说不完的话:怎么摔?几个人如何一起摔?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回去的路上。 下高速的时候,巴士车厢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袁筱凡贴着赵竹影的肩头呼呼大睡,跟刚才满车厢叽叽喳喳简直判若两人。 赵竹影被她压着肩膀,时间一长,她觉得手臂开始发麻。 抬手轻轻地挪动袁筱凡一下,对方只闷哼两声,脑袋反而靠自己更近了。 赵竹影试着让她倚着座椅的靠背睡觉,可挪回去没几分钟,她就又靠过来。 反复了几次,赵竹影彻底放弃了。 在赵竹影再次调整坐姿时,与她隔着一条走道的梁诚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我们换一下位置。” 赵竹影也压低声音,笑了笑:“不用了。” 她想:老大真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啊。 当然了,前提是抛开工作不谈。 这边,梁诚已经站起来,指着他自己的座位,“你坐这边。” 他的声音虽轻,可却带着命令。 赵竹影只好起身,两人互调了位置,袁筱凡的脑袋靠在梁诚的肩膀上,仍旧呼呼地睡着。 睡得真香啊…… 她揉捏自己被袁筱凡压的麻木的肩膀,身上没有了外来的负重,自身的酸疼逐渐席卷过来。 梁诚侧目看她,“你以后是不是对滑雪都产生阴影了?” 他看到她其中有两次摔的那么惨,真为她捏一把汗。 梁诚自忖,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滑雪爱好者,自己的水平不比滑雪场的教练逊色,可他还是让她在眼皮子地下摔了那么多次。 尤其她被后面的人猛地撞上,被拖行了十来米,他真是心疼极了。 他已经猜想到,她回去之后,身上肯定得疼上几天。 赵竹影回答他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笑,“没有啊,是我自己太没有运动天赋了,”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你今天也没有玩尽兴。” 梁诚想张口问她摔到哪里了?摔得疼不疼?又觉得问出来太矫情,于是,就用沉默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到达公司总部时,天已经擦黑。 有几个同事在巴士还没到公司时就提前下了车,因为车票是晚上的,回家的心迫切,一刻都不愿耽误。 剩余的一行人,互相道了“新年快乐”便陆续下了车。 梁诚敲了敲袁筱凡的脑门,对方嘴里喃喃了几句,她还没彻底醒来。 见梁诚拧眉毛,赵竹影上前拉她,“筱凡醒醒,到站了。” 袁筱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老大肩膀上,脸刷地红了,尤其是看到对方紧抿嘴唇的模样,酷意十足。 她心里腾腾地冒出了好多好多的粉色泡泡。 距离如此近,她发现他比自己印象中的还要帅气。 在袁筱凡仍一脸花痴地沉浸自己的臆想中时,梁诚已经抽身站起来,转眼功夫下了车。 赵竹影走在她前面,一路上似睡非睡,现在,整个脑袋涨涨的。 身后的袁筱凡血满格,“上车时,不是我们俩坐在一起的么?” 赵竹影回答她:“是啊。” 两人一面下车,袁筱凡又问:“是老大主动要求换过来的吗?” “对啊。” “真的吗?” 赵竹影戴上毛线帽子,看她,笑说:“当然真的。” 袁筱凡笑着走开时,赵竹影不禁疑惑起来。 ……莫非自己会错意了? 老大跟自己换位置,并不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而是他对袁筱凡有意? 如此一想,赵竹影在心里长长地叹一口气。 好吧,我自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