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朱老师上山的方向,苏莘偷偷跟了过去。大人的脚程比小孩快太多,苏莘已经早已看不见朱老师的身影了。 苏莘摸出自己的小玩具电筒——平时都是用来撩鸡逗猫照虫子的,想不到还能有实用的一天。大致找了下方向,选了个有小路的方向便吭哧吭哧地开始爬山。 夜里山路不好走,苏莘人小腿短走得慢,边走边喊安南星的名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天已经完全黑了,气温也随着下降。 苏莘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嗓子持续呼喊安南星也有些火辣辣的。掏出水杯喝一口,苏莘继续坚持: “安南星!” “南瓜!” “笨蛋呆鹅难呱!听没听见吱个声啊!” 又再坚持了一会,苏莘觉得实在走不动了,便随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手握成喇叭状喊安南星的名字。 苏莘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不单是因为小孩子的身体不给力,还因为小手电也昏昏暗的快没电了。本来就是个玩具,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坐在石头上欲哭无泪,苏莘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这下好了吧,苏莘你个蠢蛋!你怎么不记得你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小毛孩!充什么英雄逞什么能?没救着人不说,现在连自己都变成走失儿童了吧!” 瞅了瞅四周黑黢黢的山林,苏莘根本没法辨别方向。听着黑重重的树林里传来的各种奇怪的声音,饶是胆大包天的苏莘都忍不住怂了——妈妈呀,真的好可怕!!! 苏莘坐不住,撑着酸软的腿跳起来,辨认了一个貌似回去的方向,边搓着手臂快速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壮胆似的大喊:“安南星!!!” “安南星!” “安南星!” “这~” “!!!”有回应? 苏莘提高音量:“安南星!你在哪?” “在这边~”半人高的草丛后面隐约传来了小孩的声音。 苏莘大喜,可算找到了! “你别怕,我来救你了!要么你唱个歌,让我听见声音过去!” “......”安南星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后:“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苏莘顺着声音扒开草丛摸过去后——看见了一个坑……呃...... 就真的是一个坑!约莫一米深一米见方的一个坑,而安南星正在坑底里站着。 对于成年人来说能轻轻松松撑跨出来的坑,对于安南星这五短小身板来说已经是没过头顶的不可跨越的“深坑”了。 苏莘:“你怎么掉坑里了……” 安南星:“......” 苏莘:“呃...我先想想办法把你救出来吧。” 安南星:“嗯……” 这种情况下,苏莘还后知后觉地诧异了一下——不怪苏莘,实在是逗了安南星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有回应地对话。 看来,是真的很害怕了,想到这苏莘赶紧行动起来。 但是要怎么把他救上来呢? 苏莘在坑附近遛了一圈,幸运地找到了一株藤蔓植物。用力扯了扯藤蔓,感觉坚韧得很,可以用! 苏莘用尖锐小石头把藤蔓磨断了一截,然后扯回了坑旁边。 然后苏莘又犯难了,瞅瞅小南瓜,再瞅瞅自己的小手臂,自觉不可能会有那种力气能把他整个提上来。 怎么办呢?苏莘坐坑旁边的石头上,眼睛四处瞄。 有了!!!想到个好办法。 苏莘让安南星站到坑的最角落,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把刚刚坐着的石头推到了坑底。幸亏石头就在坑边边上,石下垫的土也很松,不然还真推不下去。 然后把藤蔓的一头垂倒坑底,让安南星在自己腰上绑一圈,再站在刚刚推下去的石头上,这样坑里的安南星就能露出半个头了。 藤蔓的另一头抛上一根矮树枝丫绕下来大后绑在了苏莘自己的腰上。 苏莘:“小南瓜你准备好了吗?我喊一二三开始之后你就使劲往上爬,我这边也会拉你的,好吗?” 安南星:“好~” “一~二~三,开始!”喊完后苏莘的腰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向上扯的力量。 苏莘手紧紧抓上藤蔓,咬紧牙关身体往后倒,使尽全身力气一步步扯着藤蔓往后退。退了大约五步后藤蔓那头的力量忽地消失,苏莘刹不住仰着扑倒在地上。 地面有些凸起的小石头嗑着很疼,手也磨破皮了,但是苏莘此时没有力气去管了。一晚的折腾下来苏莘已经脱力,就这样躺在地上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安南星走过来苏莘旁边坐着,等了半天看着苏莘还是躺地上不起来。 “你还好吗?冷的,不要睡地上。”安南星貌似担心地说。 我......睡地上???随着力气归拢,苏莘因脱力而散漫的思维也归拢了:这是因为谁?你个熊孩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苏莘眼睛一瞪,扯着草皮挣扎着爬起来。找到孩子后,担心稍去怒气却上来了,一把扯过小孩摁地上,对着屁股就是一通胖揍。 苏莘胃口好不挑食,身高在班里都能排进前五。 反观安南星,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苏莘看过安南星家开轿车来接他放学,在这小康人家都普遍只买得起自行车的年代,定义为有钱人家),却养的瘦瘦小小的,无论是力气身高体重上都完全不是苏莘的对手。 于是被苏莘摁地上打屁股后,所有的反抗都被苏莘暴力镇压。 打着打着苏莘发现安南星不再挣扎,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打傻了吧? 苏莘下不去手了,赶忙把小孩翻过来一看:小孩早已哭的满脸都是泪了,平日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小脸上还粘了许多泥巴烂叶,看起来好不可怜。 苏莘心软了:这孩子,连哭都是没声音的,怎么的这么倔强啊。 这时苏莘才注意到:安南星的外套不知道那里去了,小孩只穿着一件单衣。 春天的夜里凉得很,一摸小孩的手,果然已经跟冰块似的。 苏莘的怒气消失到天边,只剩下心疼不已:哎呦喂!要冻坏孩子了! 顾不上要说教,苏莘拖着安南星到树底下坐着,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从背后把小孩包进外套里,让小孩的冷冰冰背贴着自己暖呼呼的胸膛,并一把抱紧了。 安南星僵住了。 除了妈妈以外,安南星还未试过这么亲密地被人抱着。 再也顾不上哭,安南星在苏莘怀里一动都不敢动,连气都要忘了喘。 察觉到小孩异样的苏莘觉得:可怜的娃儿,都冻僵了。想罢再搂紧了几分,并抓起小孩的冰块手捂在自己手心里揉搓揉搓。 安南星僵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的放松了身体,温暖的感觉让人无法升起防备。身体不冷了,心里也暖暖的。安南星忍不住回头看苏莘:虽然你刚刚很凶打我屁股,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点好了。 苏莘察觉小孩频频回头看自己,脑袋灵光一闪:肯定是饿了吧?没吃上晚饭我都感觉饿了,小南瓜肯定也饿了! 自认为理解了的苏莘松开手,扒过自己的小背包,把下午没来得及吃的零食和水都翻出来:“饿了吧?我这有零食,我们来吃吧。”苏莘给小孩拆了包饼干和水一起递过去。 安南星看着离开了的手,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乖巧地接过饼干和水,并小声道谢。 吃饱喝足之后,苏莘寻思着得:时间也应该超过两个小时了,增援来找人的老师们应该也到了。绿浮山并不算高的山,应该很快就能被老师们找到的。 苏莘:“小南瓜,我们来说说话吧?老师们在找我们的了,我们讲话有声音可以被老师听见,还不会容易睡着。” 安南星:“好~” “你是怎么跑山上来了?还掉坑里了。老师不是说过只能在平地玩吗?”苏莘还记着要给安南星说教说教。 “嗯……因为......”安南星停顿了一会:“因为五班的周毅他们抢了我的外套藏山里面了,那是妈妈回来买给我的,我想找但是找不到。” 小孩说话慢慢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一点都没有受欺负了告状的意思。 但苏莘还是听出来了一些内涵问题:第一,小孩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欺负了,所以才会不愿合群一起玩;第二,从小孩这么珍惜妈妈给买的衣服和妈妈回来了这句话来看,或许小南瓜的妈妈不常在他身边?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个招人心疼的孩子。 苏莘摸着安南星的脑瓜子说:“以后周毅如果还敢欺负你抢你东西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拿回来。还有外套别担心,等回去了我帮你去问清楚他到底藏在哪,我们再去找找。” “嗯。谢谢你苏莘。”安南星看着苏莘,眼神亮晶晶的。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可不许对我不搭理和用后脑勺对着我了啊!”苏莘把爪子伸到安南星跟前:“握握手好朋友!” 安南星愣了愣,然后伸手紧紧地抓住,表情无比认真:“握握手,好朋友!” “嘻嘻嘻....” “哈哈哈哈......” 得到新朋友的两个孩子都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苏莘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办法走进小南瓜牢牢关闭的心门了,却想不到峰回路转世事无常。 苏莘:“你都成花脸猫了哈哈哈哈......” 安南星:“你也是哈哈哈哈……” 两个瓜娃子相互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的停不下来。 “安南星?谁在那边?是你吗安南星?”不远处传来朱老师的声音。 “!!!是我们!老师我们在这!!!”苏莘一下子蹦起来,隐约看见远处有亮光,老师可算找到他们了!苏莘更加卖力地喊:“老师!这边~” 老师们很快来到了他们身边,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并没有大碍之后,迅速地把两个孩子带下了山。 山下老师们聚集在平地上,灯光照着那个区域亮堂一片,苏莘刚看见了自己的爸妈——便被妈妈冲上来一把抱住了。 “莘莘!你吓死妈妈了!呜呜......” 苏莘被妈妈勒得有些疼,但还是努力圈上妈妈的脖子安慰道:“没事,妈妈我没事。” 苏爹确认过苏莘的确没有大碍后,便眼神都不再给她一个,转头跟老师们道谢去了。 苏莘看着这样的苏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老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