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食商贩说完以后就晕了过去。
裴青梧沉着脸走出房间,迎面对上端着药走进来的宋钊。
“他的五脏六腑被酷刑折磨坏了,我只能让他回光返照一日,用汤药辅佐,最多再撑两天。”宋钊开口。
裴青梧摆了摆手:“不必续药了,折腾人。”
“长史,您是在查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贪污案么。”宋钊点点头,放下药碗,忽然问。
“嗯,你知道?”
“当时我在给一个富家公子治病,从他嘴里听到那什么司仓杨安吞了不少好东西,还给了扬州世家不少好处。听说还出动了一个人去游说,那些扬州士族得了好处,又被阿谀奉承了一番,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没看到。”宋钊点点头。
“士族为利益,自古皆如此。”裴青梧忽然侧头,“你怎么的不去科举?”
宋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太宗皇帝和祖龙皇帝开天下的时候,我祖父做了叛将,差点儿害死大唐十万军,被捉住后我全族下了大狱。本来要诛九族的,但是太宗皇帝继位后由长孙皇后劝说,遂大赦天下,我们便被特赦了。虽得了性命,却也得到太宗暗喻,十世以内不得入仕。”
裴青梧默。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他这里是前人挖坑后人坑里藏。
可怜的娃。
“长史……”
“嗯?”
“若贪污案查明,杨安狗急跳墙当真起了兵,这扬州会大乱吧。”
“得看他怎么个起兵法,以什么名义起兵。”裴青梧揉了揉他的头,“怎么,担心生灵涂炭?”
宋钊点点头。
裴青梧笑了笑,心却莫名沉了下来。
若是杨安真的狗急跳墙起兵造反,整个扬州在极快的速度内沦陷,她该如何破局?
离开这里后,裴青梧去拜访了谢观潮,道出心中忧虑。
听到她的话,谢观潮笑了笑:“长史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在下与您下的那盘棋?”
“记得。”
“入局者不可观全局,执棋者可以,旁观者亦如是。”谢观潮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个圈,又在边缘点了一下,
“此圈好比大唐,扬州虽大,也不过是大唐境内的一处弹丸之地。如今天下海晏河清,诸国来朝——盛世犹在,他若真的起兵造反,仓促间未必能成事。不过若长史实在担忧,也可效仿杨安未雨绸缪。”
裴青梧若有所思。
……
另一边,杨安在裴青梧把大食商贩抬走之后,内心忽然有些焦躁。
若是这个人真的被救活了,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那要怎么办。
敛起思绪,杨安召来心腹说了些什么话,便急匆匆地去了一处茶楼,不过一会儿这里便来了一群人。
杨安连忙起身朝诸位行礼,随后给他们倒酒。
“杨司仓这般火急火燎地唤我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一个年轻男子将酒杯推到旁边,端起茶盏小抿一口。
“那个新来的扬州长史,在下却总觉着她最近好像要抓住证据了。若抓住了证据被她抢占了先机,我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是以在下想问问诸位,我等该如何是好?”杨安看向众人,朝他们叉手规矩行礼,哪里还有半分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年轻男人抿着茶,淡淡开口:“那便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