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丝,细如牛毛,春风拂过,扯起桃花片片。
刘方志和陈正平未撑伞,也未带随从,只是行走在这绵绵小雨之间。
“老师,今日道宫来人,提及过陆寒...”
陈正平微微一怔,脑海里蓦然浮现那个惯于惫懒的笑脸。
对刘方志摆了摆手,陈正平道:“无妨...”
春雨阴晴总归不定,见雨越来越大,刘方志驻足,在小铺买了两把竹伞;却只打了一把,随在陈正品身后,替老师撑起来。
头顶的春雨蓦地没了,陈正平微一抬头,见到这学生被雨水打湿的笑脸。
熟悉的笑容中,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的他。那时候的他们,决然行走在那条铺满青石砖的甬路。
一时之间,陈正平恍若隔世。
“老师,可想清楚了?”这一路上,刘方志想了许多,终究是在临近杨府时忍不住开口。
作为半个经历者,他自然是清楚多年前那事的,正因为此,他才能理解老师这些年隐姓埋名的原因。
陈正平没有说话,只微一点头。
刘方志也再没有多话,只一声轻叹消散在这春风春雨之中。
再一抬头。
杨府...到了。
.........................
知府亲临杨府,这是刘方志上任后的第一次。
知府刘方志乃京翰四年的进士,而整個大周官场都明白,京翰年间的进士意味着什么。
清流之官,是断然不会与后宫有所牵连。
而如今,刘方志宁可舍了这清流的名声,也要同师傅走一遭。
入得大门,进入厅堂,便有小厮奉上茶水。
一位管家模样的精瘦老人上前道:“请二位稍坐,因少爷之事,老祖宗连日未能合眼,今日少爷醒了,老祖宗方去歇了一会。”
刘方志只轻一点头,然后眼神扫向陈正平。
陈正平拿起茶盏,温和道:“无妨,老人家体弱,我们候着便是...”
精瘦老人眼眸中略过一丝异色,又认真看了看二人。
堂堂一府牧首,竟隐隐以这中年书生为尊?
中年书生放下茶盏,面色深沉。
杨家待客的厅堂颇为宽敞,小厮丫鬟更是殷勤有礼,茶水热了几番,便是点心也换了好几轮,但杨家老祖宗依然没有露面的意思。
堂外,天色已然慢慢昏沉了下来,便是刘方志,此刻面容上都有些难掩的怒色,但陈正平依然淡定自若的模样,自顾自喝着茶水。
.....
忽然,有一个高亢的女声传来:“老祖宗...到!”
只听得“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位杵着一根龙头拐的老妇人,由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花钗冠、两博鬓,一席青色翟衣——杨家主母今日竟着朝服而来。
二人面对杨家老祖宗,郑重施礼。
虽一身华服、满头的金钗,依然遮掩不住杨家老祖宗皱纹下的疲惫。
“刘大人,当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回夫人话,本官今日轻装简从,却是随师傅而来...”
“师傅?”杨家主母早有猜测这自诩清流的刘方志会有哪些言语,唯独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杨家老祖宗将视线投向那个清朗儒雅的中年书生。
陈正平再施一礼,朗声道:“见过老夫人...我今日来,却是为了陆寒...”
“谁?”
“我的学生,陆寒。”
“你是谁。”
“郭北县县学夫子,陈正平。”
杨家老祖宗浑浊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神色,她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你可知你那学生做了什么?”
“回老夫人,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又为何而来?”
陈正平没有看那老妇人,只端起茶渣,吹去茶水上的浮沫,淡淡道:“我想请老妇人撤了状纸。”
“你想要老身不去找那书生的麻烦?”
“回老夫人,是的。”
“你想要老身放过一个差点要了我孙儿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