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睁开眼,蒋寻珠便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 “公主既然醒了,为何还佯装睡着呢?” 她睁开眼,看向眼前那张冰冷华丽的金面具,她撑着脑袋,笑着道:“琴之,本公主不管你究竟有何意图,既然陛下把你赐给我,你便当一心一意向我才是。” 琴之笑了一声,伸出手拢了拢她额前的发丝,他道:“琴之虽是风月之人,却心系公主已久。” 心系她已久,这是骗鬼么?蒋寻珠猛地起身,将他逼到床角,随后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琴之眼中波涛翻涌,她轻笑了一声,忽俯身贴在琴之耳边道:“琴之,你若果真心系本公主,为何眼中却闪过厌恶呢?” 言罢,蒋寻珠便起身梳妆洗漱。 蒋寻珠本打算见过蒋臻后便回公主府,但侍卫却告诉她,蒋臻正忙着处理为傅家平反一事,不便见她。 不见便不见,左右她还懒得应付他。 上马车前,蒋寻珠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常御史沉着脸看着她,仿佛有话要说只是,看见她身旁的琴之时,常御史眼中飞快地闪过几分不屑。 “你先去马车上等本公主。” 等琴之走远,常御史才行了一礼,缓缓道:“犬子愚钝,还请公主放过他。” “你这话是何意?” 蒋寻珠觉着,这常殊与常御史果然是父子,都喜欢莫名其妙地把一口大锅扣在别人头上。 “我儿自从那日被公主推落玉华池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公主的名字,公主究竟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蒋寻珠委实是哭笑不得,这常殊,人都昏迷不醒了,还能坑她一笔? “本公主若真有这样的迷魂汤,定不会用在常公子身上。” 言罢,蒋寻珠又道:“常公子想必未曾告诉常御史,那一晚……是常公子看本公主洗澡在先,本公主推常公子下玉华池在后。” 闻言,常御史便变了脸,他惊愕地看着蒋寻珠,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起来,还请常御史高抬贵手放过本公主,毕竟本公主若是脾气上来了,下次指不定就让常公子喝黄/泉的水了。” 言罢,蒋寻珠便转身往马车而去,她想,这群凡人委实烦人得很。 回公主府的路上,蒋寻珠一直在思索琴之的身份,她总觉着,他看她的目光,并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他认识她……等等,琴之他肾亏…… “公主,您的公主府到了。” 蒋寻珠转过头去,却见琴之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公主,还有公主身旁的金面男子,红花不由地一愣,公主进了趟宫,怎么还捎了一个这般好看的面首回来? 虽看不见脸,但红花想,能被金面具所遮的,一定是一张绝世容颜,这和金屋藏娇是一个道理。 何况,能被公主看中的人,哪怕没有绝世容颜,但内里想必也是不差的。 蒋寻珠一边往明珠院走,一边吩咐道:“把琴之公子安排到霜枝院旁边的雪枝院去。” 琴之却忽叫住了她,虽金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那双眼中却似有明媚春光。 他行了一礼,缓声道:“公主,琴之初来乍到,不知公主能否尽地主之谊,送琴之去雪枝院?” 这琴之的心思倒是多,不过她也乐得陪他玩,蒋寻珠弯起嘴角,道:“好。” 去雪枝院的路上,一名粉衣小丫鬟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公主,不好了,驸马吐血了。” 吐血了?蒋寻珠眉心一皱,她这还没种完三千棵草呢,谢舟便吐血了。 “红花,你送琴之公子去雪枝院,本公主要去看一看驸马。” 红花一愣,公主竟这般急切?难不成公主对驸马还有什么念想? 看着往横枝院而去的蒋寻珠,琴之喊住了她:“在公主眼里,琴之还比不上被公主弃如敝屣的驸马么?” 蒋寻珠脚步一顿,她转过头来,如玉的脸上满是惑人的笑意。 她缓声道:“琴之,本公主要提醒你一句,这戏假不打紧,可要是情真就不好玩了。” 言罢,蒋寻珠便往横枝院而去。 还未踏进横枝院,蒋寻珠便听见一阵咳嗽声。 看见蒋寻珠,谢舟捂着嘴更猛烈地咳了起来,他道:“公主这是……来看我死了没么?” 蒋寻珠却并未理会满身是刺的谢舟,她转身看向一旁的小丫鬟,道:“驸马为何病得这般重,本公主却不知晓?”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道:“驸马自从承露山庄回来后便病了,驸马又不肯喝药,还不许奴婢告诉公主。” 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蒋寻珠在谢舟床前坐下,她面色平静地道:“驸马不喝药,是因着本公主么?” “公主以为呢?” 闻言,蒋寻珠凄怆一笑,她道:“我还记着,第一次见你,是在我七岁时,你在宫宴上做了一首诗,你一身白衣,笑着冲我挤了挤眼,后来,那一眼便怎么也忘不掉了。还有,成亲时,你发誓会一辈子待我好。” 听蒋寻珠说起往事,谢舟不由地一愣,却听蒋寻珠道:“阿舟,纵是你不答应娶我,我也会出手帮谢家,可阿舟,在卫素推我下湖时,你为何信她不信我?是因着……你已有了娶她做平妻的打算么?” 谢舟脸一白,他惊愕地看着她,却见她垂着头,满面泪痕,哭得如梨花带雨。 “寻珠,你别哭了……我方才说话太重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蒋寻珠却笑里带泪地看着他,她道:“阿舟,原来你还是在意我的,那一夜我与傅琅并未……” 一瞬之间,谢舟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喃喃道:“寻珠,难不成你是为着气我?” “阿舟,对不住,我不该意气用事。” 谢舟一愣,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欣喜,寻珠还有心于他? 他颤着声音道:“寻珠,我这可是在做梦?” “你觉着呢?”蒋寻珠歪着头,泪盈于睫,显得楚楚动人。 等到谢舟睡下后,蒋寻珠才起身走到了院子中。 小丫鬟恭谨地道:“公主,傅琅公子在横枝院外等您。” 傅琅?想必是来谢她的,她吩咐了小丫鬟几句便出了横枝院。 心头的那道清影浮在眼前,傅琅心中却是滋味复杂,他把手中的木人放进袖中,恭谨地道:“傅琅是来谢公主为傅家平反,陛下已下旨处置钱家,还家父清名了。” 这少年郎倒是有心,蒋寻珠微微颔首。 “本公主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对了,虽瑕不掩瑜,可本公主总是不忍心明珠蒙尘的……” 说着,蒋寻珠轻轻地抚上了傅琅脸上的“奴”字,少年郎容华如玉,只是脸上有着这个字,总是碍眼得很。 有如素手拨弦,蒋寻珠是那素手,他则是那被撩拨的弦。 因着她在横枝院探望谢舟这事而生的怨气,仿佛也在她珠玉般的声音消失无踪。 傅琅想,她总是有法子让旁人对她生不起气来的。 用法力变出一瓶玉容膏,蒋寻珠笑着将它塞在傅琅手里,她道:“用这玉容膏擦脸,想必过几日便能去了这刺青。” 看着傅琅手上的伤,蒋寻珠不由地疑惑地道:“你手上为何有伤?” “公主……” 傅琅的话还未说完,蒋寻珠便打断了他,她道:“你何时回将军府?” 这话让傅琅只觉着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他正要说话,却见小丫鬟跑了过来。 小丫鬟道:“公主,驸马他醒了,正在四处找您呢。” “本公主稍后再找你。” 看着蒋寻珠匆忙地转身离去的身影,傅琅忽想起了初见时,所有人都犹疑着不敢买他,她却毫不忌讳地买下了他。 “不该说的话,莫要说,不该动的心,也莫要动。” 那一句话又在耳边响起,傅琅忽然记起,她那一晚在承露山庄对他说出这话时的神色,是如此动人。 他从未想过对她动心,可她却似泥潭,他不小心陷了一只脚进去,为了拔出这只脚,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在他不可自拔地陷进去后,她却神色安然地远去。 握着白玉瓶的手心已被汗水打湿,哪怕知晓她心系谢舟,他也忍不住跟随她的脚步。 走到谢舟房门口,他却看见刺眼的一幕,蒋寻珠正温柔地喂谢舟喝粥。 她眉目间是难掩的温柔,他从未想过,会在蒋寻珠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温柔。 她一向妖娆妩媚,从未有过这般温柔。 果然,她买下他,又以帮他替傅家平反为由,让他当她的面首,故意与他演那一场戏,只是为了谢舟,为了她心心念念多年的驸马。 谢舟忽道:“你如何处置傅琅?” “他是将军府的人,自是要回将军府的。” 谢舟仿佛看见了他,神色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疑惑地道:“若是傅琅不肯回去呢,寻珠你会舍得让我受委屈么?” “本公主自是舍不得你受委屈的,若傅琅不肯离开公主府,莫非还找不到一个打发他出府的由头么?” 舍不得谢舟受委屈?他总以为她待他总有几分不同,可如今,傅琅只觉着自个儿的心被蒋寻珠踩在地上碾了又碾。 “不该说的话,莫要说,不该动的心,也莫要动。” 可若是他已然动了心,如何回到当初? 两人的话,傅琅再也听不下去,他仓促转身。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傅琅却是顾不得这些,捧着一颗破碎的心便快步出了横枝院。 应付完谢舟后,蒋寻珠对守在门口的几名小丫鬟道:“驸马这几日要好好休养,莫让外面的消息打扰了驸马,也不许让驸马知道,你们可明白?”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随后点了点头。 蒋寻珠莞尔,她忽有些好奇,若是谢舟知晓他头上的一点绿已变成青青草原,究竟会作何感想? 想着谢舟知晓实情的那一刻,蒋寻珠不由地弯起嘴角,背着手缓步走出横枝院。 红花跟在身后,她正要往外走,却发觉脚下躺着一个木人。 让她惊愕的是:这木人的脸与她家公主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捡起这木人正要说话,却听自家公主吩咐道:“红花,在公主府门口贴张告示。” “什么告示?” “招美男的告示。” 愣了许久,红花才确信,她没有做梦。 想必是在承露山庄那一晚,公主食髓知味,终于晓得这阴阳调和的好处了。 不过,公主方才待驸马那样好,这一刻又说要招三千美男,红花迟疑地道:“公主可是认真的?” 蒋寻珠偏过头,她眉眼清冷,却似月夜里的妖精一般勾人。 在自个儿略慌乱的呼吸声中,红花听见蒋寻珠缓声道:“正如你所听见的,本公主要招三千美男入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