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肯定也醒了,我去看看!”夏腈激动地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护工也欣喜地让我们照看好她,奔去外面找主治医师通知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完全忘了只需按响床头的按钮,就能叫来护士和医生这件事。 病房又一次安静下来。 邱楠醒来后,定定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滑进雪白的枕头,只留下一斑水迹。 “邱楠。”印晓寒在旁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邱楠病床的正上方,有东西如雾气氤氲成形慢慢显现出来,逐渐变成一个浮空的人影,飘逸的亚麻色中长发,含着温柔的和善眉眼,曾经对我们展现冷漠的紧抿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柔和淡笑。少年的衣抉翩飞,清澈的眼底没有了随便一瞥就能察觉的戾气,望着邱楠的眼神里只有满溢的爱怜…… 居然是……邱少泽! “邱……”我刚想开口提醒,就被印晓寒轻捂住了嘴。 我诧异地回头看印晓寒,却见他对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悬空的邱少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终于将对邱楠恋恋不舍的目光移向我们,将食指放到抿着笑的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转头又看了邱楠一眼,带着宁静安详的神色消失在了空气中。 整个过程,邱楠对眼前所发生的完全像没看到一般,视线呆呆地依旧瞧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 什么情况,刚才真的是邱少泽吗?可是,似乎又跟之前见到的邱少泽不太一样,并不只是神态的差别,还有,更为深层的本质…… “邱楠,你知道你哥哥在哪里吗?”印晓寒不露声色地问了句。 “哥哥……”邱楠终于有了反应,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了我们一眼,“他已经不在了。” 印晓寒在听到邱楠的回答后,眼神开始颤抖起来,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几号?”邱楠没有回答印晓寒,而是问了今天的日期。 “九月二十。” “20XX?”邱楠说了去年的年份,看到我们摇头后,苦笑,“什么啊,我都睡了这么久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无奈长时间的沉睡后缺乏运动,她的动作软绵无力,支撑了好几次胳膊都无济于事。我赶紧上前托住她的背,将其扶坐起来,又用枕头当作靠背垫在她身后,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你还不知道吧?”邱楠垂下眼帘,神色黯然,“哥哥他早在去年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我和印晓寒均是一愣,惊讶地看着邱楠。 印晓寒愣了几秒后,缓过神来,激动地问:“你说真的吗?” “我曾经也欺骗过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如同你们看到的一样,我沉浸在自己的梦里,虚假地活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看清这个现实。”邱楠似乎不愿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眉眼低垂,露出沉痛的悲哀,“在去年暑假哥哥去机场接我的途中,发生了一起车祸,他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护盾,为我挡下了猛烈的撞击,而自己却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喃喃自语道。 那我们一直见到的,那个鲜活存在的邱少泽,到底是谁? 印晓寒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继续问:“邱楠,那你还记得沉睡之前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邱楠很坦诚地摇摇头,“我那时候太傻,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服用了太多伯父研制的药,所以没有印象了。” 我:“伯父?邱少泽的爸爸吗?” 邱楠点头。 啊,我记得邱楠是邱少泽的堂妹来着。 “那个药……”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身侧的门突然被踢开吓了我一跳,而时迁喘着气出现在门口,视线直勾勾地望着病床上的邱楠…… “邱楠。”时迁欣喜地喊着她的名字,愉悦的表情仿佛跟以前换了个人。 “嗯!”邱楠也欣慰地笑了,柔情的眼里是久别重逢时的喜悦,“真奇怪,明明才在那个世界分别,我却那么高兴。” 时迁看到床边站着的我俩,白了我们一眼:“怎么讨人厌的家伙也在?” “哦,对了。”邱楠赶忙介绍我们,“他们是哥哥的朋友……” “我知道!”时迁不耐烦地答应着,皱起刚刚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恢复到以前的扑克脸,“找她什么事?” “邱少泽是不是服用过一种叫做‘幻度’的药?” “你在说……”听到印晓寒的问话,时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瞥了眼正向这望来的邱楠,压低声音警告我们,“这件事,出去说。” 出了门,在确信邱楠不会听到声音后,时迁凝重地看着我们:“你们是怎么知道药名字的!?”突然像想到什么,目光狠狠地移向我,“是你翻了羽夜的房间?” “我没有……”我想反驳,但想到自己确实有在羽夜的指引下,去她房间找过东西,但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叫做“幻度”的药啊! “不是她,是邱少泽曾经带过这种药到学校。” “哈?”时迁对印晓寒说的话嗤之以鼻,“你能不能不要拿一个死去的人当作挡箭牌?” 印晓寒一顿,“你也认为邱少泽死了?” “呵呵……”时迁对着他露出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鄙夷表情,“不是我认为不认为的问题,这是事实,是我亲眼看着他的遗体被运送回来的,而且我并不觉得一个被钢铁碎片戳穿了五脏六腑的人,还有能活过来的可能!”时迁的语气含着绝对性的肯定,誓要毁掉我们对此所有的猜想。 “那之前陪伴着邱楠的是?” “能‘看见’的人也不过如此。”时迁不屑地笑了,“那是人偶哦,有着邱少泽一样的长相,作为他的替代品,陪伴在邱楠的身边。” 我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时迁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见到的也是有着邱少泽脸庞的人偶吗?那种缺失了感情,机械地运作着的人偶? 不可能的,就算是像陆夜柒羽一样有着心脏的人偶,也不可能拥有如此鲜活的表情与充实的灵魂质感…… “没什么问的话,我进去了。”见我们不再说话,时迁撂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走回了邱楠的病房,关上了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能看到老是对人板着脸的时迁,放下了脸上的坚硬面具,用温润的眼神去看对面的邱楠,而邱楠眯着眼回望他,放下沉重的回忆无忧无虑地笑着。 他们之间连同着夏晴,究竟在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那或许是另外的故事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抬头问正在沉思的印晓寒。 “他并没有说谎。” “那……” “但,这并不是事实。”印晓寒话语来了个转折,“邱楠醒来时,邱少泽的灵魂,你看清楚了吗?” “嗯,可这是什么情况?”灵魂出窍吗? “毫无疑问,那是死去的灵魂,如同之前的羽夜一样,因为有留恋的事物,才滞留在人间。我知道邱少泽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邱楠,现在她醒来了,他也就离开了。” 我更加混乱了,“那我们见到的到底是?” “刚才所见的邱少泽,同你前几次看到的他本人,你认为是不是同一人?” “是同一个。”我努力回想着,又不确定地摇头,“但又不是同样的感觉。” “还记得我问‘锁印’的主人,邱少泽到底是不是异性双生的回答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句话吗?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邱少泽确实是异性双生?” 印晓寒笑着摇摇头,“你忘了绝对双生的定义了吗?灵魂性质绝对相同。就因一点,才会让这一种双生显得如此特别。” “我……”我犹豫着开口,“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印晓寒拍拍我的肩,一股暖意顺着他的手指流入接触的皮肤上。 “我相信你。” 仅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心里便荡漾起无法平息的涟漪,像慢慢在舌尖化开的棉花糖,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