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钟声敲响。

罗宁仰望巍峨壮丽的金銮殿，与心中预想有些不同。

京都人，已经没了他幻想中的骄傲。

国难当头。

每个人都颓废异常，看不出一点高高在上。

太平盛世，这是好现象。

可身处乱世，这样的文武百官，连半分傲气都没有，又如何能有所作为？

新帝身着龙袍，身体紧绷，脸颊却毫无情绪波动。

罗宁在打量他们的同时，也察觉到文武百官的交头接耳，显然是在猜测他的身份。

勋贵武将，都是太上皇的人。

但以冯唐为首的一大批人，更有意朝着新帝靠拢。

当初冯唐镇守云中城的命令，便是新帝亲自下达，如今没有圣旨，却私自回归，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难不成…是云中城也失守？！

对于这些朝廷蛀虫而言，最先担心的，远远不是百姓们的安危与大汉国运，而是头顶的乌纱帽。

冯唐迈着缓慢的脚步。

颧骨突出，两鬓微白，难以想象这是半年前，那身材魁梧，意气风发的神威将军。

可见边关之苦。

事实上，在罗宁赶到云中城以前，冯唐还没这么落魄。

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身体上的疲惫都是小事，毕竟常年身处军伍之中，什么样的苦难冯唐都经历过，真正让他变成这般模样的，还是听闻雁门关这些年的故事后，心里所受的创伤。

越感同身受，就越对大汉失望。

在这个年代，还一心报国的人，不多了。

“陛下。”

冯唐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不觉间，站在金銮殿前列的那些大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爱卿不远万里之遥，匆匆赶来，定是精疲力尽。”

“先赐座吧。”

新帝抬起头。

冯唐却直接拒绝：“不了，臣只说几句，便回返边关。”

“爱卿何事？”

“请陛下先恕罪，臣未经允许便擅自回京都，然后我想问陛下，可曾记得，雁门关的北庭军？”

嘈杂的金銮殿，变的一片静谧。

这么多年了，那史官都盖棺定论，说全军覆没的雁门关守军，为何一次次的成为朝会主题？

新帝静静凝视着殿外，内心天翻地覆。

不知过去多久。

才一字一句的回应，声音铿锵有力：“朕，永远不会忘记！”

冯唐莫名放松许多。

横跨一步，让出一个位置给身后的罗宁。

后者走上前去，强压下心头的紧张，乃至恐惧。

孤城坚守七年，为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能丢了北庭军的人。

金銮殿一片死寂，连殿内漏刻的滴滴声都清晰可闻。

“雁门关…不辜皇恩…七年间…不曾丢掉半寸疆土…”

罗宁泣不成声。

为了这一句话，七万多英魂身首异处。

即便满头白发，即便身受重创，也要上战场，守卫疆土。

轰！

文武百官身躯僵硬，紧紧闭着双眼。

但内心好似被汹涌而来的洪水冲击，一切防御尽皆被毁。

不曾丢掉半寸疆土

简简单单的几個字，却沉重无比。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甚至快被中原遗忘，可他们始终坚守，直至今日。

新帝表情逐渐变的扭曲，声音颤抖：

“气节磅礴，震古烁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