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悬着的心几乎要蹿到喉咙口去,里德尔迅速稳住了身形,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变出两把是不符合甘普基本变形法则的。”他不等黛玉开口,紧接着道:“哦,你还没有学过,等你明年来霍格沃兹就知道了。” 这话除了“甘普基本变形法则”还踏踏实实地出了口便随着话音落在地上,其他的每个字都满是胡吹出来的风洞。不过这样就足够了,黛玉点了点头,出乎里德尔的意料,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伞的边缘滴答落下的雨水。 里德尔松了口气,舒了舒僵直的脊骨,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方才脱口而出了些什么——梅林的胡子!怪不得黛玉突然沉默了,难道她真的是麻瓜?可是她身上明显有魔力波动啊。 禁林的小路短暂的寂静了下来,里德尔皱眉,沉声道:“你家里没有人是巫师么?” 巫师?大概便是西洋的道士罢。黛玉想了想,道:“大舅贾敬好道,于都外玄真观修炼,烧丹炼汞。” 哦,是炼魔药的。里德尔不置可否地弯了下唇角,她原来是个混血。 不过倒是没什么关系,杀一个麻瓜和混血巫师都没什么不同。里德尔的目光轻轻落在黛玉小巧精致的耳垂上,“明年的秋天,你大概就会收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了。你到斯莱特林来,可以见到我。” 黛玉侧过头来看着他,摇了下头,轻声道:“我身体自幼怯弱,父亲请了先生在家,守制读书,怕是要拂了公子美意了。” 里德尔自然是没有听出来“守制”二字中带的丧母泣泪,淡声道:“霍格沃兹会派人来接你的。” 黛玉的眸子映着雨水折射出的星光,泪水盈了浅浅一层,面上的笑容浅淡了,轻声细语道:“母亲亡故,都中家外祖母念我,前些日子已遣了船只来接,只因我最近身子不大好,故未及行。” 里德尔眯起眼睛,黛玉来不来其实是没什么所谓的,反正她命不久矣。他古怪地笑了起来,之前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她既然思念她的母亲,他就送她和她的母亲团聚好了。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已经走到了禁林深处,树梢上笼着的云灰蒙蒙的。里德尔弯下腰,将黛玉放到一个生了苔藓的树桩上,一道月光从树枝间漏了下来,刚好照到里德尔墨玉般的发上,他低声道:“你站在这里。” 方下过雨,土地泥泞极了。 黛玉仰头笑了,小声道:“嗯。我也觉得公子很可爱。” 里德尔的脸色猛地变了,空气中带着新雪的气息,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裹挟着他冰冷沉寂的血液,在心海处搅起惊涛骇浪,像是有条鲸鱼窥到了冰山一角,然后义无反顾地朝着底下隐藏的暗礁撞了过去,冰山撼动,卷起的波涛遇到冷空气迅速凝结成冰,那巍峨壮丽的景象便永远定格在那里。 里德尔并没有承认或否认,他慢慢地站直,俯视着黛玉,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他从黛玉的手中拿过黑伞,向上一抬,松开了手。那伞化作一缕黑烟,扎入了云中,挡住了月光。 里德尔阴冷地看着黛玉,打了个响指。 黛玉被他的目光惊到——但也仅仅是惊到,寒风料峭,她担忧地瞧着里德尔单薄的衬衫,正欲开口,里德尔就微微俯下身,将手指竖在她的唇前,“嘘,别说话。” 灌木上罩了一层灰黑色的薄雾,里面传来了簌簌的声响,里德尔站在黛玉的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冷漠地看着漆黑灌木中隐隐出现的层叠明光。 黛玉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洁白美丽的生命。 它修长的腿闪着珍珠般的色泽,鬃毛飞舞,如滔天白浪,银白色的角像是摘了星辉镶嵌于其上。黛玉犹豫着伸出了手,独角兽乖顺地低下了头,在她的手心中蹭了蹭。 里德尔冷笑,他的记忆里可从不会出现这种伪善的生物,这“独角兽”是蛇怪变成的。黛玉触摸着它,她的生命便从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流失掉了。 呵。美丽的少女,圣洁的独角兽,多凄美的死法! 里德尔俯身在黛玉耳边,冰冷的吐息落下,“你真该谢谢我。” 无端起了一阵风,吹的黛玉身上的长袍翻飞,露出了里边纯白的衣裳,独角兽身上的光芒映照在她身上,黛玉便流光溢彩了起来。里德尔有些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听得黛玉声音温柔极了,“公子……” 她话方一出口,便陡然灌了一嘴的冷风,寒风刺骨,扎的她的喉咙疼得要命,呼吸都困难了。 里德尔的嘴里涌入了一阵不知名的花香,是黛玉灵魂的香气,他成功地吞掉了她的一小块灵魂。里德尔冷眼看着面前痛苦的少女,胸口处却莫名撕裂般的疼。 他按住眉心,趔趄了一下。 耳边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里德尔的衬衫湿透了,天上却并未下雨——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牙缝里挤出一线低咒。 该死的金妮·韦斯莱! 竟敢扔掉他的日记! 幻境中的景物变得模糊了起来,慢慢扭曲,黛玉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她抓着胸口的衣裳,踉跄着从木桩上跌落。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临,里德尔恰时扶住了她。 在碰到黛玉的那一瞬,里德尔的手僵住了。电光火石间,他居然、居然下意识地护住了她! 猎人竟保护了猎物!真是可笑至极! 里德尔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黛玉瞳孔一缩,猛地推开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想,她果然还是觉察了。 “公子小心!” 里德尔转过头,禁林高大的树木纷纷倾塌,山呼海啸般灭顶而来。 他们既在幻境之中,必受其中之物影响,里德尔是缔造者,不会受任何的伤害,但是黛玉就不一样了——可是她还是想救他,义无反顾地推开了他。 里德尔复杂地盯着黛玉单薄的身子,就凭她?这么弱小,还企图保护他? 愚蠢! 他猛地将黛玉拉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低沉,“我送你回家。” 黛玉眼睁睁地看着粗壮的树枝砸在里德尔的后背上,而他护着她,一步也未动。 她心里痛极,心疼从胸腔一路涌到了眼眶,里德尔伸手覆住了她的眼,轻声道:“对你来说,只是个梦而已。” 黛玉眼前漆黑,意识消失前,只听得里德尔说道:“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