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杀人!”这是塞梵尔被逮捕后的第一句话。 奥洛拉翘着大长腿,嚼着可乐味的泡泡糖,依旧是坐在审讯室的软椅专座上,看着雷斯垂德苦口婆心地劝说塞梵尔。可是,他絮絮叨叨了半天,也并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我们也逮捕了你的哥哥,就在隔壁的审讯室里,夏洛克·福尔摩斯正在审问他。”奥洛拉实在是没眼看他们两个人争执不下的局面,卷起舌尖,把泡泡糖顶到上颚,黏在上边,不耐烦地说道,“你大概也听说过夏洛克·福尔摩斯是谁吧,无论人们的谎言有多么的以假乱真,他都能轻而易举地从中找出漏洞。” 此时正站在审讯室的外面,透过钢化玻璃看向他们的夏洛克:“……” 所以他是被夸了么? 而一直劝说塞梵尔,说得口干舌燥的雷斯垂德同样满脸黑线,奥洛拉还真是喜欢动不动就抬出夏洛克来。比如上一次,她说艾米希丝特·格兰德的案子另有隐情的时候,看到他半信半疑的样子,就质问他:“难道你连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话都要质疑么?” 历史总是惊人般的相似。 其实塞梵尔之前并没有听过据说是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只不过听到奥洛拉言之凿凿地用这个男人来给她施加压力,莫名其妙地意识到了这个福尔摩斯大概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也就真的开始担心起菲利普·斯坦诺维奇。 “这件事不关我哥哥的事!”不良少女塞梵尔挑了一下晕染着亮绿色的眼尾,涂着水绿色指甲油的双手抵住桌沿,身体向前倾斜,几乎要趴到桌子上,死死地盯着对面奥洛拉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刻意凝视对方的眼睛,反而是想要掩饰谎言的一种表现。”奥洛拉也没有回避塞梵尔灼灼的目光,看着她戴着墨绿色美瞳、像是两颗祖母绿宝石的眼眸,似乎能从里边看出一片天。 塞梵尔闻言,瞬间移开了自己的眼神,转念又想到这个时候移开目光反而证明自己心里有鬼,于是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回去,继续盯着奥洛拉浅棕色的眼睛看。 奥洛拉看着塞梵尔的一系列小动作,觉得这样的她很是可爱,没有忍住抿了抿嘴唇,差点笑出来。 塞梵尔注意到了奥洛拉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也隐约觉得笑点可能是出在自己身上,于是又用自己最凶狠的方式瞪了她一眼。 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旁边的雷斯垂德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奥洛拉突然觉得这很像是小朋友们玩的“互相盯着对方,谁先笑谁就输了”的游戏,挑了挑眉梢,终于还是先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不关你哥哥的事,他在隔壁都已经招供了。他说你最近总是夜不归宿,他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塞梵尔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地眨了眨眼,开始怀疑起这段话的可能性,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是选择自己依靠了这么多年的哥哥,而不是一个很可能是在针对他们兄妹的陌生人。 奥洛拉知道塞梵尔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决定再添一把火,添油加醋地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告诉他苏菲亚·斯坦诺维奇作为邪恶的继母这一身份被杀死的,所以凶手只有可能她的继子或者是继女。而他回答说,凶手不是他。” 她的意思很明确,凶手是在菲利普·斯坦诺维奇和塞梵尔之间二选一,不是他就是她。 而菲利普·斯坦诺维奇的意思更明确,凶手不是他。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等同于是在暗示塞梵尔才是真正的凶手。他在洗白撇清自己的同时,也把所有的罪行都留给了塞梵尔一个人。 “……”完全不记得自己审讯过菲利普·斯坦诺维奇、并且与他进行这样的对话的夏洛克,依旧站在外面,看着里边三个人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话语也听得很清楚。 “你觉得你的哥哥,是什么意思呢?”奥洛拉对于把所有锅都甩给夏洛克这件事表示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用具有蛊惑性的声音,颇有深意地问道。 塞梵尔怔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奥洛拉的话。她在是意识到这一点后,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想把对哥哥菲利普所有的怀疑都甩出去,可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会慢慢地破土而出、萌生新芽,最后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塞梵尔,我们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奥洛拉见自己的效果达到了,立刻给沉默了许久的雷斯垂德探长使了一个眼色。 雷斯垂德接收到来自她的信息之后,秒懂奥洛拉的意思,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水,又开始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地完成劝说塞梵尔这一艰巨的任务,不疾不徐地说道:“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亲生母亲扔到了孤儿院,从此就再也不闻不问。 小女孩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虽然孤儿院的院长夫人对她很好很好,但是血缘关系的力量的确是不可估量的,小女孩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她小的时候看过“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她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己也能像那只小蝌蚪一样,找到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小女孩从来没有断过“妈妈只是迫不得已才把自己暂时托付在孤儿院这里而已,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把自己接走的”的念想。她的小脸生得很是甜美,有好多来这家孤儿院打算□□的家庭都看上了她,可她不顾院长夫人的劝阻,一一拒绝了。她坚信,母亲回来接她的。她不能因为去了别的家庭,而错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小女孩也一点一点地长大。可是,小女孩的母亲还是没有出现。 小女孩等不下去了。 她想,既然母亲不来接自己,那自己就去找她,就像那只小蝌蚪一样。 于是,再有人家想来领养小女孩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跟着未来的父亲回了他们的家。 家里除了父亲,还有脾气很坏的母亲和对她很好的哥哥。母亲经常在父亲面前对哥哥和她又打又骂,毫不避讳。父亲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举措。甚至有一次,小女孩分明看到父亲在笑,是那种冷笑。 渐渐地,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学会了化妆,学会了打扮,学会了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当哥哥第一次向她提出,要杀死他们可恶的继母的时候,她真的是被吓到了。可是她一向对哥哥言听计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违背他的意愿,况且哥哥承诺杀人的任务交给他,她只负责协助他。 她同意了。 可是哥哥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样,直接对继母出手,而是将其他不相干的人牵扯了进来。她不想殃及无辜,可是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在终于轮到他们继母的时候,哥哥突然改变了主意,逼着她亲手杀死欺压她已久的继母。犹豫了很久之后,她还是做了。 感觉不错。 在最后一个目标被干掉以后,哥哥突然要她去接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并且拖住他。她虽然不明白哥哥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她浓妆艳抹,装作是在酒吧偶然邂逅,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往他的酒杯里下了安眠药。 后来的后来,她就被带到了警局。 奥洛拉嚼着可乐味的泡泡糖,是不是在舌头上碾平,吹出一个泡泡。她静静地听着雷斯垂德讲故事,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带入成了那个小女孩。 她的家庭里也有父母兄长,不同的是塞梵尔是领养,而她却是亲生的。 塞梵尔也在听,她感觉雷斯垂德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在讲述的故事既熟悉又陌生。前一秒她还觉得她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后一秒却又觉得这个小女孩就是她。 奥洛拉侧头看着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没有声嘶力竭地痛哭,塞梵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低垂着头坐在那里,很是平静地承受着这一切,不笑也不哭,不言也不语。 奥洛拉打开门,刚从审讯室里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背着手站在外边的夏洛克。本来心情低落到谷底的她,立刻又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结案了。”夏洛克机械地掀了一下唇角。 “是啊,也不知道某人还记不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奥洛拉冲他眨了眨眼睛,将已经嚼得没有味道的泡泡糖又吹出了一个泡泡,然后用舌尖把它卷成一团,吐到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记得,随便你提什么,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夏洛克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奥洛拉与夏洛克立下这个赌约,完全就是为了赢得更彻底,倒是没有什么想要他替自己做的,她转了转眼珠,扬着头说:“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吧。” “随时,我的对手。”夏洛克双手揣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站在离奥洛拉不远的地方,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