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刀!”
一人带头,他人蜂拥而上。
就像草原上的羊群,但凡有一只羊突然跑起来,其他羊也会一哄而上,不需要思考,也不会去思考。
一声声退刀中,徐逸终于看完了这山民的一生。
山民叫李大壮,灵安县大榕村村民,靠给地主耕种农田为生。
和世间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的长大成人,又普普通通的与他人结婚生子。
只不过人生中有一波折。
其妻李吴氏与村尾的张猎户暗生情愫,两人常趁李大壮出工,行苟且之事。
前不久生下的女儿,亲父并非李大壮,而是张猎户。
孩童三岁时,张猎户偶然之下把奸夫淫妇捉奸在床,愤怒之下乱刀砍死两人,丢下啼哭的婴儿离开村庄。
最后,漂泊躲难数十年,与异乡一寡妇情投意合,诞下一子,可心中藏事,晚年不得安生,担心被官兵找到,临死之前都在惶恐。
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徐逸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看向李大壮,问:“你说我的谶言不对?”
“男变女,哪能有对的道理?”
不用回答,人群中传来帮衬声。
徐逸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又道:“可我觉得我没说错。”
“放屁!”
李大壮眼睛大如铜铃,“男女娃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差别,莫说些怕我重男轻女的鬼话!”
“我说我没说错。”
“那为何男变女?”
“那你又为何敢确信女娃属你亲生?”
“鬼话连篇!”
李大壮捞起衣袖,手臂青筋显露,男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污蔑,更何况是民风素朴的山民。
他真起了把徐逸打一顿的心思。
李大壮高举拳头。
徐逸伸手抓住他手肘。
李大壮的手臂在空中高举,哪怕挣扎也不见任何动静。
不是所有事儿都需要用武力解决,而且这事儿也不需要他用武力解决。
“那女婴出世时六斤三两,你当时是高兴的,甚至在村头的槐花树下埋了三坛女儿红和两钱铜币,想着嫁人时再挖出来。”
徐逸说得很小声,小声到只有李大壮能听到。
“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大壮急声问,他特地在三更半夜埋下东西,就连媳妇都不知晓。
徐逸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道:“我还知道你女儿非亲生。”
“放屁!”
李大壮还是不信,可不知怎的,他不敢正面对话徐逸,只能看向附近的百姓,大概是想听众人支持。
李大壮大声喊:“他说我女儿不是亲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把男说女,说错后又说非亲生?”
“呵,这世道所有谎话都给他说完了。”
“本以为是高人,却不曾想,就一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
周围百姓出声道。
非要把事儿闹大,那徐逸也没有办法。
他卸力,双手背负身后,摇头道:“那女婴手腕有月牙胎记,粗眉小眼酒槽鼻,算不上好看,嗯......跟村尾的张猎户倒是长得像。”
李大壮低下头,抿着嘴,什么话都不说。
孩子出世后,他就一直呆在家中陪伴,没接过客,就埋东西那天出了一趟门,除了接生婆和媳妇,谁都没见过他女娃的模样。
他也觉得女儿长得不好,他和媳妇都是大眼,怎么可能生出个小眼睛的娃,而且......
手腕处的确有胎记。
也的确跟张猎户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