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南面,珠江之上正列的大船齐齐下锚,对着城池发起猛轰,顿时炮声冲天,碎石飞溅。
胡守仁一手捻须,嘴里不禁念叨:“这炮够厉害的,亏李澹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好东西都知道紧着咱们福建的兵用,不过可惜了对面的汉子,倒算是硬骨头,但骨头再硬,也挨不住炮击啊。”
……
北风卷过,初冬的风里带着血与硝味。
万历元年十一月初八。
午正三刻,北城墙坍塌,张元勋领明军攻入城中,城墙上的武器供应、粮道、水源、通信全部被切断。
未初一刻,西城墙守军临阵起义,守将蒋二引陈璘率军进城,西城失守。
申正时分,南城墙叛军守将于乱军之中被船上大炮击中,当场毙命,随即守军全面崩溃。
酉初三刻,东城墙在围攻之下叛军溃败,大量叛军投降,殷正茂率军成功占领东城墙。
残阳沉入地平线,入夜之时,正面的战斗几乎全部结束,大军在城内进行最后的叛党清剿。
殷正茂站在东面斑驳的城楼之上,不由感叹,历时近两月,广州城终于失而复得了。
“不容易啊,老夫差点还以为闯不过这关了呢。”
“总督大人吉人天相,自有神佛保佑。”
殷正茂瞥了眼一旁拍马屁的师爷,摇头笑道:“不是神佛的功劳,是幸得高人助我,对了,李澹人呢?”
“李大人听说还没有找到林阿凤,亲自带人去找了。”
师爷停顿了片刻看向殷正茂,意味深长道:“大人,这么多功劳落在李大人头上是不是不太好?不是在下嫉妒,实在是他本就不是我广东官吏,此番又是风头出尽,只怕是树大招风啊。”
“嗯。”
殷正茂点了点头,不发一语,默默凝视远方。
……
广州城向南是被水网贯穿的平原,期间一路向南,便至顺德县,复杂纷乱的河水与支流,将目光能及的土地分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形状。
“往下游走一段路便能看见船坞,安排好的船会送你们离开,我只能送到这儿了,二位一路走好。”
眼前人摘下头盔,露出眼窝深处的刀疤。
“替我谢过林海道,大恩不言谢,林阿凤日后定会报答。”
“得了,林老大,我得赶紧回去,这个香囊您带着,或可救您一命,一路保重。”
信使递出手里的香囊,作揖离去。
看向手掌里的香囊,一股虽然淡薄却又深邃的气味钻入鼻腔,只是这味儿,说不上多好闻。
林阿凤与纪鸦二人相视一眼,将其收入怀中后便向下游方向而去。
夜色幽幽,初冬时节,居然还能听见田边的蛙声,二人一前一后,自顾着走。
“老大,接下来何去何从?”
林阿凤抽出袖里的烟枪,刚想点上,迟疑片刻后还是收了回去,苦笑着道:“先回去,重整旗鼓,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即使失败,大不了重新落草为寇。”
大约走了三里路,总算看见了目标的船坞。
只不过船坞之前,早已有三两个人影等在那里。
其中为首之人,林阿凤哪里会不认识,此时光是看见这张脸,便已是恨得牙痒痒。
“李澹!”
那头的李澹似乎等候多时,闻言大笑起身:“林老大,知道你要走,我特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