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海底祭祀魔氛动

天地的意志，最初的时候，只是一种宽泛、隐秘，若有若无的存在。

就算是沧海桑田，世界荒芜，乃至于星辰坠落冲撞，整个天地四分五裂，这种天地意志，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反应。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天地间所有事物灵性的统称，即使四分五裂，大地化为碎沙，山岳化为微尘，各自的灵性还在它们内部。

只不过是在这宇宙星空中换了个位置，外表换了个形状而已，既没有想要改变的倾向，更不懂得要如何去改变。

所以说，天心无情，一视同仁，对这种存在来说，分与合，兴与衰，悲与欢，生和死，都是没有区别的。

既然都没有区别，更不可能想要守护某一个种族，维护某一种文明发展的希望。

但是，这個世界的天地意志，已经不同了。

神魄武道的各个境界，虽然是在最近的千年里，才逐渐确立，可是早在两三万年前，在那些古老部落的祭祀之中，观想法，就已经有了萌芽。

从两三万年前开始，延续下来的这段岁月，懵懂的人族对于天地万象的认知，愈发的全面，对于“人”的存在，“观想修行”的存在，也渐渐形成了最基础最本能的共识。

话音刚落，空中的清光骤然发亮，耀眼无比。

海面上随之掀起滔天巨浪，苏寒山的身影，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就已经回到了海底。

拒马城。

浓郁的光芒，灌注在苏寒山背后那个气泡之中，连带着整个气泡，化作青色的烙印，飞入他左手手背。

将此一切种种痕迹，也纳入“人”的行列之中。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帮你重新压倒那条断臂呢？”

因此开口说话时，他的语气中除了严肃和认真之外，还带有一种磨牙般的怒火。

他凝视着青色的太阳，却因为那条断臂怪影的存在，避开了太阳的中心处，只能盯着边角处。

这样的转变，是浩大的，笼统的，也是缓慢的。

这场巨变，激起了天地意志的反抗，提前展现出了守护的力量，维持住了这个岌岌可危的世道。

“况且，如果那条断臂也长了眼珠子的话，我现在就非常、非常、非常想，把它的眼珠子也抠出来捏碎。”

“可我自己还无法做到这种事，所以我绝对会尽全力的帮助你，最好在我走之前，就可以看到你打爆它！！”

苍生共成的天意，在漫长的对抗中，也渐往沉寂的状态滑落。

这种人道的灵性，本能的开始发散蔓延。

苏寒山说出这话，略一等候，果然又得到一段讯息。

于是，当一代代先民死去后，他们的灵性不再像亘古存在的天地意志一样，随意的散离，而是有了彼此靠拢的倾向。

这座在一年之内，屡次遭遇权争变故，经历战争摧残的城池，竟然显得如此美好。

而在此同时，那尸魔断臂，还屡屡干扰，更加让那些有可能接触苍天意志的人，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梦中所得的内容，只会当成一场怪梦，甚至醒来的瞬间，就会彻底忘却。

“玄妙助力……”

多亏苏寒山的玄阴搜魔之法，已有所成，身心澄澈，能够辨别万千杂气，才能从中整理出一条脉络。

苏寒山发问之后，那清光中似乎隐隐的酝酿波动着，却久久没有答案。

向前追溯，追溯到七八百万年前，把那些刚刚懂得砸制石头、描刻壁画的生物，也列入人的行列。

与之相对的，那条尸魔断臂却变得越来越活泛，已经能在身染尸变症状的活人梦境中，给出很多模糊的指引，诱惑他们朝着尸魔转变，让这个世界更快的沦落为活人的地狱，尸魔主宰的领土。

苏寒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消息。

因此，原本在天地广博的意志中，并不起眼的人之意志，就逐步引起了整个天地意志的转变。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天光明媚，鸟雀叽喳，山壁上的佛像雕刻，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阳光下。

可是，这天下五十年的乱世之中，人口比起五十年前，是少了很多的。

看来除了穿越世界，它还有转译天意的功能。

“请相信我的诚意，虽然同样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但我毕竟是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作所为，你也全部都有见证……”

这就是那众生最深层的灵性之海，变得那样枯败荒芜的原因。

原来这苍天意志，毕竟是众生先民之灵，沉淀而成，就算要想给人指引，对方理解起来，也颇为困难。

被人写入诗文、起了名字或将事迹记载下来的那些生物、死物，也被赋予了比它们本身更多的意义，相互的交流印记，影响着后来的人和它们……

跟那灰败荒芜的海底，跟那令人压抑的海面比起来。

然而，就在五十年前，从别的世界流落而来的一块残尸断臂，几乎导致了本土整个人族文明的覆灭。

苏寒山这才知道，自己这种问一句话，对面砸过来一座藏经楼一样的问答方式，竟然还是有玄妙助力，在接触天意指引时，最容易理解的状态。

实际上，当他提问的时候，从那一股清光涌入他脑子里的回应，是很模糊、很广博的内容，并不是一个明确简短的答案。

苏寒山恍然，抬起左手看了一眼。

本来正常发展下去的话，这天地意志，至少要再经过一两千年，才会发展到，于冥冥之中主动守护人族，在文明的前路上，给予一些助力的程度。

虽然是在这梦境灵性之身的状态，但左手腕上的太极印记，果然还是跟了过来。

“你能够跟那条断臂对抗，那它能设法诱惑现世的人，你应该也能给出指引？”

向外探讨，把取火的手段、缝制的兽皮、开凿的家园、从土与水之间提炼盐味、在岩石龟甲树叶泥板上留下的图画文字、把草木揉搓成绳索衣物、耕种的谷子、驯化的蚕、烧制的陶和瓷、开凿的山体、铺出的道路、挖掘的河道……

当苏寒山微微扬起头来，白亮的太阳光，照在他脸部的每一个毛孔，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人们生活的气息，从未如此深切地令他感觉到心安。

杨白发的魂魄也回到体内，问道：“感觉如何？”

“圣灵光辉如何，我还真没能品出来，但是收获很多，超乎想象的多。”

苏寒山伸出左手，左手手背之上，深浅不同的青色，共同构成了一个眼眸图案。

他左手横在身前，但任何看到那个图案的人，都直觉的认为，那是一只竖眸。

杨白发一愣：“那是什么？”

别说是这位老吴王，就算是李百岁、本因、本智、孙兴祖等人，也都是神魄入体的境界。

他们坐在这里，整片山坡上的风吹草动、蚂蚁爬行、树叶色泽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可是，苏寒山手背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竖眸图案，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察觉到。

“这是苍天之眸。”

苏寒山看着那个图案，也不隐瞒，简略地将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

众人都听得一脸茫然。

他们倒是想露出一些震惊的神色，但这种事，太像天方夜谭，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

相比之下，年纪最大的杨白发，接受度反而最高。

他今年看起来是六十多岁，实际上已经八十多岁。

五十年前，那场席卷天下的大灾难发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中年人。

对他而言，那个时候一觉睡醒，到处都是咬人吃人的活尸这种事，已经足够天方夜谭了，直接震爆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认知。

不像李百岁等人，从小就觉得活尸已经是一种正常现象，跟山林里会有虎豹一样正常，虽然听说过五十年前的世道，但体会也不深。

“假如真有这样的事……”

杨白发脸色变了又变，沉默良久，缓缓的开口，可只说了半句，便又顿住，不禁伸手捂住了半张脸，仰起头来，发出的声音依然缓慢，一字一句间，却渐渐变得似哭似笑。

“就只是一条手臂，哈，一条断臂，把全天下弄成这个狗屁倒灶的样子，弄得父母青着脸要吃儿子，小孩咬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一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破肚开膛，天底下每一座城镇乡村都染过了血，哈哈哈哈。”

他笑声越发难听，如同夜枭，笑得浑身都在发颤。

李百岁自己虽是将信将疑，但看到老王爷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上前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