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松江府宣布禁绝大烟生意,并且严格命令所有工厂改变工作制度之后,港口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数量,都有明显的缩减。
那不仅仅是因为运送大烟的船只不再允许入港,也是各国商行表现出来的一种抵制、制裁的态度。
甚至在海外,各方面的书信都像雪片一样,飞向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国家的首府,飞向那些说得上话的政团新星、贵族爵士们手中。
要求采取更严厉的手段,维护他们在松江府的生意市场,乃至于不惜为此捐赠大笔的军费,供军方开支。
可是在“天绝”组织的首脑被苏寒山所杀,贺宗与松江府结盟之后,各国在这方面的表态,都暂缓不发,拖延下去。
等到紫禁城外,小清凉山一战的消息传出去,就连那些跳得最欢的大商行主家们,一时间也都偃旗息鼓了。
他们在畏惧,也是在等待。
龙华方丈呼吸顿时急促了些,心里千头万绪。
这七条弦上,有七个散音,九十一个泛音,一百四十七个按音,组合变化,无穷无尽。
“文武交锋通天地,烟云齐贯……”
有此前例,不列颠人的女皇,已经多年没有离开过皇宫。
松江府最近屡遭巨变,不列颠如此顶级强者,拜访松江,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必然要有大事发生。
路面上的行人捂了下耳朵,看了一眼天色,纷纷加快脚步,寻找避雨的地方。
“这……”
弱冠之年,他就在清廷皇宫中扬名,武功大成之后,又先后拜访孔家与龙虎山,借阅满山典藏。
亚瑟说道:“偏偏崇明岛,就在松江府的范围内。真是个麻烦的敌人!”
第三进是大雄宝殿,正中供奉毗卢遮那佛像,是法身佛,左右为文殊、普贤,两侧沿壁为二十诸天和十六罗汉,殿后则有观音、善才童子等塑像。
天光云影一变动,他再弹一声。
琴音绕梁,渐渐跟大雄宝殿外的古树叶片,灰尘香鼎,整片天光,都有了感应,琴声才略微加快了一点点,达到常人弹奏舒缓曲调时,应有的速度。
唐恩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调试好的古琴,放在膝上。
亚瑟也以汉语问道:“你找琴干什么?”
他维持体型上,花了很多心思,起居礼仪更是浸润到了骨子里,彬彬有礼,风范十足。
不但没有了为争头香而捐献的大笔金银、豪客平日打赏的各种物件,反而寺里还有源源不断的往外倒贴。
另一个人,外貌看着四十岁上下,满头金发,直垂至肩,眼珠碧绿,鼻梁高挺,像貌英朗,蓄有精致的胡须,体态修长到有些瘦削。
传说,伏羲造琴时,只有一弦,神农造琴时,分出五弦,是为宫商角徵羽。
“可以说,就像是上百万把利剑,悬挂在这座城市的天空中,随时可能对冒昧闯入的无礼之人,发动灭绝性的攻击。”
几分钟里,他就从自己禅房密室之中,捧了一张古琴出来。
唐恩已经盘坐在佛前蒲团之上,面朝殿外,抚摸古琴,口中赞叹。
不列颠人有三大绝顶强者,相当于中土的还丹境界。
鼓楼上面的那口大鼓,似乎也在狂风的冲击下,鼓面震动起来,发出声音。
金发男子亚瑟,看着那些在午休时刻,到江边散步的男女工人们,发出淡淡的赞赏之声。
“风雷引!!”
对于世间顶级高手来说,哪怕不曾用心学过,只是稍有涉猎,要多掌握一门语言也不难。
难道说,是要从龙华寺开始,在很多地点,分别弹琴,积少成多,逐渐达到效果吗?
他没有问,唐恩更没有答。
可惜最近几个月,龙华寺的和尚们,已经没有过往那么光鲜,与他们相伴最多的,都是那些烟客乞丐,破产工人。
“地理诸书,世传充栋,求其术臻神妙者,而《葬书为最;理极深悉者,而《发微为优。”
而洋人方面,就以不列颠的亚瑟、尼德兰的乌苏娜、东洋国的老佐藤迎战。
亚瑟听着这段话,心中疑惑。
“很多人认为,懂得风水的人,就可以掌握一种不同于武功的体系,发挥出类似于巫术魔法一样的奇特力量。”
真正的聪明人都明白,当敌人的身份,从一块发出挑衅的硬骨头,上升为具有可怕威胁的猛兽时,他们这些人,已经不具备决定局势的资格了。
纵然是这样愁苦的时候,外人一旦见了,恐怕也看不出来他是在心疼自家的大烟生意,只会觉得他是悲天悯人,心怀大爱。
原本被雷声、雨声掩盖的琴曲,如今又好像檐前屋后,无处不在,琴曲中还伴上了歌声。
“我来拜访龙华宝刹,是因为当初在龙虎山,与张天师谈论古典文化,说起天下名琴,张天师如数家珍,偶有一句,提到松江府龙华寺中,有一件宋朝建寺时期,保存下来的雷击木古琴。”
围绕着这些中轴线的建筑,在东西两边,还有钟鼓楼、观音殿、罗汉堂、牡丹园等等殿堂花园。
不列颠岛的大学者,在佛前雨中,弹琴高歌,苍凉古朴,抑扬顿挫。
“南无阿弥陀佛!”
唐恩叹口气,“华夏的哲学流派繁多,历史悠长,保存下来的典籍也很多。”
他弹的速度不快,眼睛也没有看在古琴之上,而是看向大雄宝殿之外。
他话音未落,外面突然炸起一个大雷,令他眼神一变,扭头望去。
“灰胎乃是以金银珠翠珊瑚碾碎,混入鹿角灰共用,琴弦保存极佳,果然好琴。”
唐恩听罢,思索着说道:“并不是可以实质探索到的人工造物,而是一种更加形而上的东西。”
“这个很难说。”
忽见唐恩额头的铜箍,似乎有细细的电光,流淌过去。
“雌雄一相逢,雷公斗电母!”
唐恩轻轻拨弄古琴,音调高的时候,如同风中铃铎,清脆悦耳。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铜箍,驻足观望片刻,指着远方一座寺庙,说道:“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你虽然说得很严重,可是特地跑到这里来借琴,应该是有针对他的一些手段吧?”
龙华方丈心潮起伏,又畏惧苏寒山,又暗恨大烟被禁,对眼前二人的态度难以决断。
从琴棋书画,谈到雕塑轮船,手不离大烟,足不出花园,就已经谈妥上万两生意。
亚瑟淡然道:“一场小小烟雨罢了,有水气而无电荷,且现在还没到正式落下水滴的时候。”
因为年纪太大,根本无法参与同级别的战斗,所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小半个时辰的风雷发酵,天地水汽的推迁迭变之后,这场大雨,几乎盖住了整个松江。
这是两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一个外表五十多岁,有着黑色的短发,浅蓝色的眼眸,高耸的颧骨,花白的胡须,身穿正装。
“我刚才说的这些书,严格来讲,是把地理和哲学融合起来的一种学问,可以称之为风水。”
“天有五星有五禽,地有五方有五义,人有五老有五德,道有五圣……有五贼!”
二是继承了不列颠古代传说名号的亚瑟王子。
虽然不列颠人,没能占据松江和江户,但亚瑟的凶名,却更上一层楼。
亚瑟摩挲着自己腰间剑柄,斗志并未受到影响,倒是还露出微笑。
厚重重叠的瓦片之间,漏出了大量缝隙天光,漏下了大片水珠。
龙华方丈狼狈的逃向大雄宝殿的一角,只看到整个大雄宝殿,殿顶震动,似乎被风雷之气所激。
而在不列颠人中,态度最重要的那两位,此刻正相伴漫步于松江街头。
只见两个洋人走了进来,金发的面色淡漠,腰间配剑。
相隔两个朝代,数百年前,明太祖派人在崇明岛上立起的那一块石碑,不知何时,重新被人挖掘出来。
“除了世界上最后那条藻龙之外,新的松江政府所掌握的关于各类机械改造,及补充工人精力的技术,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战后一定要设法管控起来,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大雄宝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龙华方丈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回头看去。
昔日关于松江府归属的那场诸国大战中,华夏军阀中的三巨头全部参战。
龙华方丈脑中懵懂,站立在一旁,感到殿外凉风,不禁抬头看去,自言自语:“要下大雨了?该收衣服了……”
第二进为天王殿,两侧各有四米高的天王雕像,正中又供奉一尊天冠弥勒像,头戴五佛冠佩璎珞,是弥勒菩萨的修行本相,其背后佛龛中,有护法神韦驼守候。
唐恩微笑不语,缓步走动的过程中,左右张望,时而盯着黄浦江的潮汐水浪,时而盯着远处四四方方的厂房仓库,时而看向近处那些老旧的商铺建筑。
而第三人,就是不列颠的大学者唐恩。
然而,唐恩的回应,还是让他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确实。”
“我在东西方,阅读过很多这方面的典籍,却也只是能感受风水,而不能调动、掌控风水的力量。”
黑发的唐恩笑着说道:“你好像很欣赏这座城市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