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更疑惑了，忍不住打断道：“你不是说永生吗？为什么用已死去的大脑。”

白墨耐心解释道：“那是因为一开始由于技术限制，活者的大脑中的分子变化过于频繁，所以对于高温和剧烈化学反应出的物体，还有生命体都无法进行分子级三维全系记录。”

古一点点头说道：“你继续。”

白墨似是陷入回忆一般说道：“那个文明的所有人都十分关注这个结果，人们或是汇集在各自城市的中央广场，或是在自己家中守着电视前等待最终的结果。在科学顾问详细的介绍了鉴定程序和鉴定提纲后，我当时就在一个广场中看到了这份鉴定报告的内容。

6个专门为此成立的鉴定小组从各自的专业角度给出了相同的判断，这6个程序是在电路中重建的人脑系统。已经事实上，让那几个人在电脑中复活了。”

古一闻言瞳孔震惊，暗道原来如此，正想接话却被白墨打断。白墨此刻仿佛被表演型人格附身，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诉说着远古的记忆。

“当时广场中汇集的数十万人一片寂静。随着一声打火机的轻响，一个生日蛋糕上的红烛点燃了，人们开始默默的互相碰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所有的人都在默默的为他们的文明祝福。那天是那个文明所有人的第二个生日，他们在为永生干杯。

一个和那个文明一样古老的愿望——永生，终于在那天实现了。那几个人在个体寿命的时间尺度上永生了，而那几个人的永生也宣布了所有人的永生。

虽然当时复活的人只能生活在电脑内存中，但他们的器官培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在电脑中下载记忆到生物质大脑的技术已即将突破，整个躯体的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白墨声音哽咽地感叹道：“广场场一片欢腾，他们正站在文明历史的一个门槛上，门的另一面将出现一个无法想象的文明。”

古一也跟着感叹道：“真没想到哪个文明的领导者会选择将这种消息全程直播并且向公众透明化。”

白墨耸耸肩道：“这可能源于他们科技的发展和教育的普及，当然这也引发了一系列的麻烦。”

古一疑惑地说道：“是永生资源分配不均吗？”

白墨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他们的生产力已经足够发达了。既然决定了公开发布结果，就代表着他们的执政官有足够的把握面对那种情况。

主要还是他们文明的生命科学本身在此前就已经足够发达，以至他们的寿命接近400岁。由此已经衍生出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他们的心理学和社会学都证明，个体的年龄超过150岁后，思维方式会发生质的变化。过去的经验和传统对于那些超过150岁的长者来说，如同宗教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任何新观念都是罪恶的邪念。任何新思想都是可耻的妄想。他们头脑中的一切都固定下来不再改变，就像铁块在水中不会溶解一样。所以你也能大概想象不同年龄层之间的矛盾衍生出的社会矛盾该有多突出了吧。

古一闻言也陷入了思索，点点头说道：“可以想象。”

白墨叹了口气说道：“在狂欢过后，他们文明的又陷入了大讨论的范围。探讨这种技术适不适合当下的社会环境，应不应该推迟普及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复活的那几个人中，就有一个曾经领导文明崛起的执政官。他在文明内部有着足够的威望，人们想听一听他的想法，寄希望于他的智慧能够解答他们面临的困境。”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老者说的话：‘永生？永死罢了！生着就是变化着，永生就是永远变化。一百年可以万变不离其宗，但永远下去总要离其宗的。用不到永远，一万年就非要离其宗不可。离了其宗，其宗不就死了吗？生着的就是新东西了，其宗永生不了。如果不变，那就已经死了。该死的东西是活不了的，拼命给自己的生命多搞一些时间，还不如让自己的时间多一些生命好。文化也是一样的，永生的文化也永死了。’”

“你知道最为讽刺的事情是什么吗？”

见古一陷入沉思，白墨补充了一句：“最后这个文明发现并不能真正复活个体的意识，他们创造的更像是模拟思维方式的数字生命。这是他们在意识下载到仿生体的过程中发现的。”

白墨自顾自泡起了茶说道：“这也就意味着那位老者真正地死亡了，甚至连他的思想都会被新生的数字生命而替代。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印证了那位‘老者’的话：永生即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