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闷得人来彀,把深思都变作仇,比及相对待追求,见了依前还又休,是背面相思对面羞。”
有伶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伴奏的是胡琴、小鼓、笛子、高板,偶尔还有几声锣响。
赵佶坐在台下,一身淡青色道袍,一顶平头幞头。
晃着头,微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右手在右腿上轻轻地敲打着。
唱了一折,上面的伶人都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赵佶。
赵佶微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睁开眼睛说道:“嗯,还行,下一折。”
上面的伶人继续。
“...马儿登程,车儿归舍,马儿往西行,坐车儿往东拽,两口儿一步离得远一步也。”
唱完一折,伶人们又停下来,看着赵佶。
赵佶的头继续晃来晃去,右手在腿上继续敲打,但是节奏一下慢似一下,最后,右手在腿上用力一拍。
“唉!总是这一段,不行,不行!总是差那么点味道。”
台上的伶人连忙跪下,连连称罪。
赵佶摆摆手,“跟你们无关,是这曲子没有配好,朕的过失。这曲子,总是找不到那个调,抓不到那个韵,不圆满,不好,不美。”
赵佶摇头晃脑地叹气,身边一位内侍凑近说道:“官家,要不去向李师师李大家请教一番。她的曲舞天下并绝。且常在民间,各地诸调听得多。
臣觉得,这曲调,当用民间小调,方可体现莺莺即爱又怨,即胆大又羞怯,天人交战,矛盾至极的情感。”
赵佶眼睛一亮,“若愚,说得好。这折长亭送别,就是你刚才说得这个即又的韵,抓不到,所以不圆满,不美。
对,去师师那里问问。嗯,确实好久没去金钱巷了。甚是有些想她了。”
身边的内侍对他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行径早就习以为常,问道:“官家,怎么个去法?”
“微服去,若愚,你带几个内侍常服乔装,再叮嘱殿前直,便装护卫。”
“是。”
两刻钟后,一辆普通的牛车从宝篆宫后门,悄悄驶出。
车旁紧跟着四人,前后还有两辆牛车,相隔不远不近。
“若愚,刘若愚,大智若愚,你这名字,改得好。”车里,赵佶摇头晃脑地说道。
斜着屁股坐在下首的刘若愚答道:“都是官家的恩典。
臣自小失怙,随母亲改嫁杨家,后来被杨家送进宫里,记了姓杨。名字也是若、有等字,加金木水火土胡乱取得,得名杨若水。
而今得了官家恩典,擢升为副都知,勾管皇城司事,有颜祭拜先祖,敢认祖归宗,故而再请了官家的恩典,归宗刘姓,赐名若愚。”
“你自己拟的那几个名字里,这个名字最雅。”赵佶说了一句,随即问起正事来,“西城括地所的事,可有呈文?”
杨戬获罪,被贬斥去给先帝看陵,没几天居然“病死”。
以前千言万语不如一默的御史谏官们,各个神勇起来,弹劾杨戬的奏章,如同冬月的大雪,不几天就挤满了进奏院。
外表光鲜的壳被敲开,里面腥臭至极的污秽,扑面而来。无数家破人亡的血案被摆到了桌面上,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加上《大宋风华报》、《士林报》等几家有影响力的新势力报纸,跟进报道,影响迅速扩大到大江南北。
州县的官员和名士们,纷纷义愤填膺地上疏,在杨戬的坟头载歌载舞,尽情地表演。
赵佶是要脸面的,这么恶劣腌臜的事,当然要严肃处理,妥善安置。
“回官家的话,西城括地所名下,合计良田三百九十三万亩,其中两百四十万亩,在京西北路,三十七万亩在京畿,四十九万亩在京东东西路,其余的在河北路,淮南西路。
京西北路顺昌府(颍州)、蔡州、陈州、颍昌府、汝州的两百四十万亩地,被刘国侯跑到政事堂,纠缠了几日,抢到手,划给了德胜军。”
“全给了德胜军?”赵佶很是不舍。
虽然划给德胜军,对于朝廷和自己而言,是肉从左边的篮子换到了右边的篮子。因为德胜军虽然有军号,却是厢军。
厢军嘛,本质上就是给朝廷种地的“公田佃户”,上缴的赋税,直接入常平仓。
可是两百万亩,都是西城所搜刮来的良田,全给了德胜军,赵佶莫名地有些心痛。
刘二郎,你真是个强盗!
“官家,郑相和王相也因此跟刘国侯据理力争,最终达成协议,朝廷把这几年在京畿、京西南北路收编的流民,一并编为厢军,交由刘国侯制置。
刘国侯勉强答应了,但是要求把西城所在京西、京畿和淮西北路的良田全部给新编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