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终于结束了。 花蔓提早交出考卷走出教室,完成最后一个考试。 “花花,考的怎样?” 同班的周晓芳从后头追上,一把挽住花蔓手臂问。因为周晓芳的突然冲过来袭来一阵风,花蔓将飘动的发丝轻轻挽到耳后,露出清秀脸蛋。 “还行吧!” 周晓芳听了花蔓的话一笑,现出二个嘴角酒窝。周晓芳也提早交了卷,看来也考得不错。周晓芳瞅着花蔓右脸说: “咦?你脸颊的痣好像更深了!” “是吗?” “听说这颧骨上长痣会招名气,你说不定以后是个名人呢!” “这种江湖术士的话,你还当真?” 花蔓随意回。她手里拿着一本参考书,低头看了眼习题。虽然期末考结束了,但为了紧接而来高考,她不浪费一点时间是为了考上第一志愿,因为她不被容许上一所昂贵的私立学校。 二人走过长廊,经过隔壁班的教室时,周晓芳突然凑近花蔓耳边低声: “快看,胡智勇在作弊!” 周晓芳抬手指向教室,花蔓眼一瞅,随着周晓芳的指示望去。她看见靠窗第二排后面的胡智勇,正用笔撩起前面女同学的长头发。 还有这招? 花蔓基本上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认也不太笨,但此时真心觉得比不过胡智勇的天才。胡智勇和周晓芳住同一条街,二人生日只差七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是标准的青梅竹马,然而周晓芳不太喜欢这样的形容。胡智勇虽然算是学校火红人物,但不是因为他是学霸还是校草,而是他是个爱闹事的小霸王,人物形象有点差。胡智勇把小抄贴在前面女同学的背上,现在正贼头贼脑地拨开女同学长发,偷看小抄。 花蔓望着胡智勇和他前面的女同学,想那女同学应该不知道自己成了胡智勇作弊的共犯吧?花蔓看胡智勇肆无忌惮的模样都替他捏把冷汗。讲台前的监考是那个教历史的秦老师,她的性格和她教的学科一样古板,细长的眼珠不停来回扫着教室,若被她抓到,别说考试,毕业也免了! “嘿,花蔓,快到教务处。” 班长从他们后头追来叫住他们。 “刚刚班主任到教室找你,但你已经不在教室。” “怎么了?” “不知道。” 花蔓和周晓芳二人狐疑对看了一下。然后周晓芳陪花蔓去教务处。 哒—哒— 市立医院长廊上发出急促脚步声音,花蔓奔跑着,身边掠过一阵阵消毒水的味道,花蔓捂着口,在经过转角的柜台她猛停下步伐,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她手攀住柜台,询问了服务员几句后,转身又继续跑。她一边跑一边确认房门上号码。当眼前晃过「307」时,她急停下双脚。 “307的患者注明打好石膏,还好没伤到内脏,追踪观察三天。” “是。” 一个医师同一位护士从房门出来,花蔓退了二步让道,二个医护人员经过花蔓离开。花蔓听了刚刚医师的话,心中大石缓缓放下了一些。她深呼吸顺顺气,然后推开病房门。花蔓一进门就见舅舅躺在床上。舅舅一见花蔓,就开口。 “你今天不是期末考?都考完了吗?” 花蔓在听见舅舅还算精神的声音后心稍稍放松。但看着舅舅腿上、手臂还有头上都缠着纱布,花蔓的心又一扯。舅舅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关心她的考试。花蔓的舅妈坐在床边,手上本来削着苹果,看见花蔓,停下。 “你看,你舅舅为了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可要好好孝顺他才是!” 花蔓的舅妈说完,很戏剧性的柳眉急转而下,愁容望着丈夫又补一句: “老公,这伤不会留下病根吧?” 花蔓无言可说。她也心疼舅舅,但现在的她寄人篱下,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去年,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妈妈就离开她到天国去了,她一夜之间成了孤女。然后舅舅收养她,她就住在舅舅家到现在。在她有记忆以来,妈妈总是看起来郁郁寡欢,或许是因为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一个护士推着推车经过房门口,又传来一阵药水味。花蔓讨厌这种味道,不愉快的味道。花蔓在来这之前,心中都忐忑不安,当她在教务处听见当建筑工程师的舅舅勘验工地时出意外。 “这医疗费用可不少!” 舅妈说着,望向花蔓。 她继续拿起苹果,艳红指甲油和红色的果皮在朴素的病房中格外醒目。舅妈边削苹果边说: “大腿骨和手臂都骨折了,不能工作还要复建,医师刚刚说要休养多久?半年?这要我们怎么活?” 舅舅躺在床上,一只眼被纱布包裹住,但眼神仍能看出疑惑。他看着老婆有些不理解: “我们还有存款的。” “那存款是要准备给老大出国留学用的!” “那也还……” 舅舅的话被堵住。他的嘴被塞入一片苹果。 “说什么呢?就说不够!!” 舅妈狠狠瞪一眼舅舅,然后又塞一片苹果到舅舅嘴里。然后她转头望着花蔓说: “你不忍心看舅舅、舅妈这么辛苦吧?” 花蔓安静站在床边,点点头。 “就是,舅妈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舅妈眼眉一挑,微笑又说: “听说你有个存款簿?” 舅舅一听,急忙吞下口里东西,说: “老婆,那是姊姊留给蔓蔓的!” “闭嘴!” 舅妈没好气又瞪一眼丈夫,花蔓舅舅向来妻管严,被老婆的强势弄得停住口。 “怎样,先拿出来用吧?” 舅妈轻声问花蔓,一转头就换上笑容可掬。花蔓愣住。的确有一本存款簿,是她初中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听说是「那个人」给妈妈的,那上面的数字,每年都会增加,但妈妈从来没用过。因为是「那个人」的吧?但是,在妈妈病重之时,妈妈将簿子交给了她,让花蔓有需要就用。 花蔓根本不想用。 或许是和妈妈一样的烈性吧。「那个人」的东西,她压根不想碰。但是,骨气不能当饭吃。 “舅妈需要多少钱?” 花蔓说。花蔓的舅舅花建维听了花蔓的话,眼一怔。 “十万吧!” 舅妈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开了一个数字。接着花蔓点头说: “好,明天去银行汇给您。” 花建维看花蔓平静地模样,心一揪。姊姊让这孩子从母姓,已说明阻断了和「那个人」所有牵葛。花蔓在失去母亲时都忍着没用上簿子一分钱,而如今……花建维看着老婆很无奈。觉得没法阻止老婆的自己很没用。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蔚蓝浓色蓝得像假的似的。艶阳高照下的校园里人声鼎沸、欢声鼓舞。几个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在追逐嬉戏,一个男孩捧起草地上凤凰花瓣,热情抛洒向面前的男女同学。同学们个个惊喜大叫,他们肩上、发上瞬间布满点点红花。 「毕业生」 每个男女学生胸前都别着印有这三个字的胸花。他们大部分人身旁都站着父母、亲友。坐在花圃边的花蔓,只有一个人。舅舅伤还没好舅妈自然要照顾,所以今天毕业典礼没人来。即使如此,她强制自己脸上放上即将毕业该有的欢彩。 花蔓望向校园远处,最远处。终究,她还是逃避了眼前一幕幕阖家欢乐…… 想起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离开她。花蔓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在她奋力赶往医院时,等待她的已是一具冰冷的遗体。 没有流下眼泪。 因为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停止了。 当时没留下的眼泪,现在却不自主流了下来。 “毛毛虫、毛毛虫,我是毛毛虫!” 花蔓眼前冒出一个人,不协调扭着粗壮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