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听韵一大早就有些心不在焉。　　　　完成上午的坐诊，她去了一趟药方，回来后和万妮在食堂汇合，没吃几口饭就吃不下去了。　　　　万妮感到稀奇，甚至都放下了筷子：“怎么了你。”说完，凑上前，好奇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小声问道，“跟笛帆闹别扭了？”　　　　她仿佛对好朋友的恋情无论变成怎样都很淡定，问道：“发生啥事了？”　　　　韩听韵用筷子戳了戳食盘里的肉，倒是没有犹豫，开口道：“如果你发现男朋友一直在骗你，你会生气吗？”　　　　“前提是我得有个男朋友。”万妮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对方骗了我什么……”　　　　韩听韵像失去骨头一般倒在桌上，不再往下继续说。　　　　万妮看着，疑惑道：“我想象不出笛帆能骗你什么。”　　　　笛帆的形象实在是太好，清毅的外表和气质足以让人安心。加上上次来医院的表现，让人能看出是个正直、内敛稳重，很可靠的那么一个人。　　　　“……难道他骗你年龄了？”万妮越想越觉得可能。　　　　韩听韵有些无语，这是跟自己呆久了，思维也跟她一样发散了吗？　　　　她撑着额头沉默着，几秒后才开口：“之前我去到他家里，在地面找到了一片药。后来我又去到他宿舍，看到一个被锁住的柜子……”　　　　“我很好奇，所以就。”　　　　“你打开看了？然后他和你生气？”万妮有些不可思议地脑补着画面，“这就过分了啊。不会他藏了和初恋女友的定情信物吧？”　　　　韩听韵本想否认，结果想起笛帆家里那封来自婷婷的告白信，猛然用筷子夹起鸡腿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眼神郁闷。　　　　万妮又一次问：“你有没有打开啊？”　　　　“打开了。”韩听韵含糊不清地说着，而后吐出骨头，感觉嘴里索然无味。　　　　她垂下眸子，瞬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在回想什么。　　　　那天她打开柜门，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却再也挪不开眼了。　　　　狭窄的空间里，身为医生再也熟悉不过的黄色取药单闯入她的视线。接着，她伸手拿出下面的一堆纸，看到各种抽血单、诊断书……　　　　其中一张抽血单，正是她端午节做志愿碰到笛帆的那一天。　　　　上面的检查结果被笔划出几项，韩听韵看了一眼，下意识在内心有了判断。　　　　应该是为了判断长期服药是否造成血液有异常。　　　　接着，她又翻看了一张单子，瞬间呆住了。　　　　取药单上写着一堆治疗躁郁症的药名，时间却是……两月前。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认识。韩听韵捏着它，大脑嗡得一下。　　　　她又用手碰到柜子最里面的唯一的药瓶，掏出来一看，空的。　　　　空的，那就说明它被服用完了。　　　　笛帆明明说过，他的病早就好了……　　　　大脑空白一片，韩听韵像是失去了力气，手一松，药瓶陡然掉在地面上，表情有些恍惚。　　　　几秒后，像是听见了脚步声，她飞快把药瓶和单子塞到柜子里，合上门，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躺到床上，装作看手机。　　　　几乎是瞬间，门被推开了，笛帆握着指甲刀从外面走了进来。　　　　而韩听韵像是被手机里的什么新闻都笑了，从手机上抬起头时也笑吟吟地：“找到了吗？”　　　　……　　　　从记忆的沼泽里拔出，韩听韵的心情越发沉重。　　　　那天凌晨，猜到笛帆病没好，出乎意料的，她的内心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想，难道就因为男朋友病没好，随时可能会狂躁，随时可能会发病，自己就离开他？　　　　那他们这段时间的感情算什么？　　　　下飞机之前，她都没有再细想这些。直到昨晚回家，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家里，想的东西才开始多起来。　　　　她又想起林阿姨那天对她说的话。　　　　起初她有些不理解，甚至心寒，不明白她和笛泽为和要把自己蒙在鼓里。可后来，渐渐地，她也就想明白了。　　　　没人愿意爱的人的幸福被自己打碎，即便她这个不知情的人蒙在鼓里。　　　　而且林阿姨对她说的是：笛帆的情绪随时可能会爆发。　　　　她说得很巧妙，从某种意义来讲，并不算没有提醒她。而笛泽也曾对她欲言又止过，只不过她沉浸在和笛帆的相处之中，并未察觉到。　　　　“该走了。”万妮见她愁眉苦脸的，看了眼手表，忍不住道。　　　　她们之前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想分享的事就分享，不想说的话也不会勉强，僭越底线。　　　　韩听韵便和她一起去上下午班了。　　　　四个小时后，终于下班，她去找了自己的导师。　　　　“请进。”戴老师今天在治疗室上班，看着她走进来，问道，“精神科出什么事了吗？”　　　　“戴老师……”韩听韵走近，而后站到她对面，将自己现在所遇到的问题说了。　　　　“你是说，你曾经治疗过的病人成了你男朋友，但近期才发现他病没好？”不愧是在医院工作几十年的人了，戴老师摇摇头，沉着道，“小韩，这是一个医院伦理上的问题，老师也无法替你解答。”　　　　“你有没有办法确定，对方不是因为移情才喜欢上你的？”　　　　移情是心理医师与患者沟通期间，很容易使患者对医生产生的反应。　　　　韩听韵想到笛帆平时对她的好，心里一酸，语气涩涩的：“我不知道。”　　　　戴老师看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那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　　　　韩听韵对上她的眼神，想起她是见过笛帆的，垂下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相信自己导师的为人，没再说什么，说了声谢谢，没一会儿就走了出去。但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步比一步走得艰难。　　　　心理医师若在病人尚未痊愈期间介入他的情感，是违反职业道德和条例的行为，要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　　　　原本她对这份感情很有自信，但她忽然感觉失去了。　　　　但她该怎么办呢？　　　　去问笛帆对自己究竟什么想法，还是相信这份感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本来，他们明天还要在一起庆祝上场比赛胜利的。　　　　韩听韵吸了下鼻子。　　　　也不知道笛帆收拾了屋子没有……　　　　当晚，两人像往常一样聊天。　　　　HTY家的笛帆：【下班了？】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点头.jpg]】　　　　HTY家的笛帆：【我去接你】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今天同事过生日，我被拉走了QUQ】　　　　HTY家的笛帆：【……】　　　　HTY家的笛帆：【:-)】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同事会把我送回家的，你不要担心~】　　　　HTY家的笛帆：【你怎么了】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没事呀】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不要胡思乱想！[姚明呲牙笑.gif]】　　　　机智勇猛的韩大夫：【咦你这个名字改得我很喜欢！】　　　　大概五分钟，HTY家的笛帆：【喜欢就好[黑猫躺倒卖萌.jpg]】　　　　韩听韵望着屏幕，猜这才舒了口气。　　　　可算混过去了……　　　　然而刚回到家，跨出电梯口，她就被站在家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　　　　听到动静，笛帆转身看她，右手拎着的塑料袋也映入她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