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才,咱家亲侄儿怎的不是算你孩儿!”
五位宗老或抚须长叹,或含蓄摇头,其中七舅姥爷辈分最高,抬手虚戳着郭队长脑袋笑骂:
“整日苦哈哈只晓得舞刀弄枪,村长你这大娃都不顾家咯~”
“啊?我什么时——”
郭队长愣了下,亲娘生他就死了,哪来的二弟,老爹外面偷偷续弦了?
这般一想,大牛余光看着不远少年的眼神隐隐不对起来。
“还敢顶嘴,自打当年分家多给了你弟半亩田,二牛结婚,弟媳生孩,村里摆席好几次,你哪回去了?让你封个喜钱都舍不得!”
老村长捶胸顿足,“吾大儿不孝也!”
嚎一声,手一抹,皱巴老脸上真涌出了两行热泪。
“不孝”二字道出,郭队长再没敢多想只得喏喏应是,九尺大汉曲膝顿首直接给他爹跪下磕了一个。
见此,圆脸男子笑眯眯与身边同僚对视一眼后,对状似傻愣在原地的瘦削少年招招手:
“小孩,你上前来。”
陆宇小跑三五步疾冲而至,仰着红扑扑脸蛋:
“大人,何事?”
大人语气和蔼,少年天真模样。
“这些天过得怎样,粮食够不够吃,每日几顿饭啊?”
“村子遭了病,俺家都喝稀粥呢,晌午喝过晚上就没了。”
“是么,家家都如此?”
“也不是,今早去玩时,小虎子他们不愿出门,都说家里在喝凉水,着急干活的大人才啃了半颗红薯。”
“嗯……那,你叫什么?”
“俺叫郭小牛,但俺不喜欢。”
“哦?”
“等俺长大,也要改名跟大伯叫郭大牛。”
陆宇憨憨童言,惹得大人们哄笑,宽袍大袖摆了摆,又轻轻挨了句老村长斥责过后,少年撒野似跑进了里屋。
陆宇关上门。
随后找个干净碗,倒了桌上瓦罐残余的温热茶水,整个人靠在大椅上慢慢品味。
没过多久,郭队长也大步赶回来了。
大牛狠拍脑门:
“对不住,刚才我一时糊涂!”
陆宇啜口茶水:
“且罢,那事怎么样?”
说着,又换新碗给对方倒茶。
“打听过了,外边早被封山了,除了官兵任谁都出不去。”
“咱们这山城看着封闭,实则山脉连绵四通八达,入山大路甚少,小道岔口却是多如牛毛,平日采药打猎的就不止咱们本县人口,加上有些偷摸寻个偏壤处烧去草木,私自耕地的山民更难以尽数,偏又在这春耕时令遭了瘟……”
“方圆五百里均有病情上报州府,月前一封急令传至那些县衙,七八个县城驻军齐齐出动,在八方山脚扎营立寨,各处关要起了哨塔,胆敢乱闯者一律火箭射杀……”
“就连咱山道口的永乐县,都被封锁戒严不许随意走动。”
郭队长接过茶碗,端着说了半晌才一口气喝干,擦擦嘴又叹息一声,“听我爹探的底,也就附近这片地长出的粮食金贵些,乃是染了仙气的灵米,县里才派了人进来抓紧收粮。”
这肺瘟如此泛滥,看来须得想个周全法子加紧解决,陆宇听完沉吟了下,念转间疑惑道:
“仙气?”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脑海中更没这方面记忆,陆宇顿时精神振奋。
许是回来前就得了老村长同意,郭队长抬头确认房门紧闭便继续滔滔不绝:
“仙气正是仙人们称的灵气,族里老人曾说,我们村脚底下埋了个宝贝,会往外冒仙气,山里有近百亩地不时沾染上几分,长出的米虽被叫‘杂灵米’,但仙人和老爷们都爱吃,传闻有部分还要往咱永州王爷府内送呢。”
“大部分灵田在永乐县城郊,有一二十亩分散周遭几个村,咱们村就有七八亩地染了仙气,被官府一并征收又托管给村子,说是按时上缴灵米能免村里普通徭税,实际差爷每回辛苦攀山一趟可不容易……”
“仙气发散就在每年这段日子,快则明后天,慢点同样是这半月工夫,到时那块地哪怕才埋的稻种,浇半瓢水立马拔似生苗,三日之内便可结出秧穗谷食,最早村里每家有幸尝到两顿,别的不说,我爹那般年岁都挺直了起来……”
“山下提早让差吏进来,恐怕就是担心我们饿极之下,将上供的那些灵米给嚼吞咯。”
陆宇闻言默然,这大乾朝廷在山里遭了瘟疫还遣人进来,不是关心此间百姓死活,而仅仅是为那少数上位者的口腹之欲!
作为蓝星青年的现代灵魂,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两人各自端坐,静静饮茶。
恍惚间,有脚步声传来,随着一道敲门声:
“队长,外出护卫人员已经到齐了。”
陆宇回过神看向郭队长,对方只道了声珍重,又说,村里不必担心,你妹我已让人接到这边院落,自有女眷照料。
于是,陆宇点头,放下早空的茶碗开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