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匆匆回到蘅芜苑,见香菱又在那里发呆,赶紧问她道:“妈妈说什么没有?”
香菱见宝钗终于回来,忙迎上来道:“奶奶说教姑娘放心,她好着呢,大爷也好着。”
宝钗听了,便知哥哥仍被母亲禁着,没让他出去,因此才放了点儿心。
却又怕哥哥昨晚就参与了谋划,仍有点儿不放心,便忙忙的带着莺儿去母亲那儿了。
香菱本想尽快向宝钗交代完薛姨妈的话,好去回复芸哥儿让自己做探子的话,奈何等了半天宝钗才来。
方才既已回复完毕,宝钗又出去了,便也出门去那山径上寻贾芸。
那贾芸自出了凸碧山庄,一边思想接下来如何应对老爷们的问话,一边不自觉又走到山体中的曲径上。
见这里无人,他便把那不能见人的石棍取出来,仔细审视一番。
倒不是他对上面的刻画感兴趣,只不过是想找出更多便于审问的细节来。
仔细看时,只见上面雕刻的纹路中,有一道细微的缝隙曲曲折折贯穿一圈,心中一动,猜想这石棍可以开合为两半。
他试了试双手用劲旋扭、拔拽,却纹丝不动。
再仔细察看时,只见其中一个雕刻人物突出部分似有两个按钮,于是两手同时按下,只听咔哒一声,缝隙大开。
抽开两半石棍,只见里面藏着一张绢帛,打开看时,上面满满的全是字迹。
贾芸粗略一读,惊讶万分。
便把两截石棍放在身前一个石面上,双手展开绢帛,细细阅读。
只见那上面写的是:“若见此信,则知我事已败,且弟与我府客卿宗羊已见了面。宗羊乃我亲信之人,有勇有谋,可为弟筹谋大事,望收为麾下效力。我一生大半财货,皆寄托在某处,宗羊知其大略所在,现将细处记述如下……”
看到这里,贾芸甚觉惊异,又忙继续看下去。
只见后面又写道:“东厢最北间,北墙榻下右走三步,揭砖有孔,内有机关拉环,拉起则北墙外山石自移,有地窟在其下,财货皆藏其中。弟若得之,望如前所言,照看我族上下诸人,并祝弟大事可成。”
贾芸看完,想到其中一定牵涉朝中大人物,此信若被任何人拿去,将会引起巨大波澜。
便思索要如何处理这信件,想把它烧毁,却又觉得这信或对自己未来有用。
因此反复徘徊,一时定不下主意。
忽然旁边冷不防传来一声惊呼,转眼看时,只见香菱不知何时来到旁边,正拿着那两截石棍在瞧呢。
当她发现那上面刻着的内容不堪入目时,便一把将其扔掉,捂着脸转身要跑。
贾芸怕她出去告诉别人,闹出事情来,赶忙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臂,沉声道:“姐姐且站住,莫要慌张!”
香菱哪敢留在这里,一个劲挣扎要逃。
贾芸无法,跳到她身前,挡住她去路。
香菱乍然失了他的拉扯,猛然撞入他怀里,此时她早已虚瘫,身体抖颤着要跌坐在地上。
贾芸怕有来人撞见,便先将那两截石棍并卷册拾起,然后将香菱扶起,转入上面的路径,来至那长满花草的山石凹处。
那凹处只容得下两个人,贾芸便放开香菱,要让她自主站在那里。
谁知香菱站立不住,蹲坐在花草上,双手环抱自己肩头,怔怔望着贾芸,脸颊上满是红晕。
贾芸在她面前蹲下,将手中物件放在脚前。
由于空间狭小,难免与她躯体有所碰触。
静听周围无人来往后,贾芸才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姐姐莫怕,我实是不得已。这物件便是他们拿来谋害我的,是我疏忽放在那里,让你看见了。”
又把如何人赃俱获,如何报与贾母,贾母又如何发落等语,粗略告知香菱。
言语甚是轻柔,为的是安抚香菱的情绪。
半晌后,只听香菱终于说话道:“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贾芸吓一跳,以为香菱看上瘾了,忙把东西拿开道:“这可不行,不能再让你看了!”
由于言语急促,听来甚觉严厉。
香菱呆呆看着贾芸,随即竟扑哧笑了一声,道:“我不是要看方才那东西,是要二爷把外面包的册子给我看看。”
贾芸见了,俯首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卷册,心道这不过就是用来包装的普通册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见香菱执意要看,只得取下递到她眼前。
香菱此刻仍然无力,也不接那卷册,只说道:“另一面。”
贾芸只得翻转卷册,把另一面展现在她眼前。
香菱认真看了一眼,忽然叫道:“是的了!”
吓得贾芸赶忙凑近身来,要捂住她的嘴,急道:“姐姐低声!”。
却见香菱忙让开他的手,赧然笑道:“上面写着‘恒舒典’,这册子该是我家当铺的。”
贾芸听了,忙把那册子拿在眼前察看,果然有恒舒典字样。
再翻看册中写的内容,原来是当铺用来记录杂项的。
如此看来,这石棍恐怕是原先当在薛家当铺里,只不知是薛蟠私自取出,还是别人赎回的。
若是赎回的,没理由不打开里面的绢帛,因此九成是薛蟠偷偷拿出来的。
想了想,便向香菱道:“此事莫要告诉任何人,连你家姑娘、奶奶,还有那薛蟠,都不要说,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香菱见他说得如此郑重,连忙点头应允。
又听他说到薛蟠时语气不敬,她是深知薛蟠的为人的,比对着眼前这芸哥儿,真是天渊之别。
想到这里,脸上又红起来,把头埋了下去。
贾芸便伸手扶香菱,要她站起,并说道:“姐姐能走动了吗,咱们赶紧各自回去罢。”
却见香菱依然埋着头,声若蚊蚋的道:“再歇会儿。”
贾芸没法,只得依然陪她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