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忙上来拉住,说道:“眼下不是气愤的时候,赶紧想个主意要紧。”
说时将贾珍衣袖一拉,自己转身回房内去了。贾珍会意,知道事情有更深原委,便也进了房内。
未等尤氏说话,贾珍已猜到此事与贾蓉等人有关,心下更是愤恨,便向尤氏说道:“事情揭发到什么程度了,老太太究竟是怎么说?”
尤氏便把那杨顺家的说的话重又告诉贾珍,又说出自己要保蓉儿弃蔷儿的意思。
那贾珍对贾蔷的喜爱胜过自己亲儿子贾蓉,听尤氏这么说,心下举棋不定。
尤氏见他犹豫,知他舍不得贾蔷,便冷然笑了笑,道:“那蔷儿往常纵得也太过了,听说与西府的小戏子也不清不楚,迟早要把不好的事情弄出来,到时影响的还是我们这边的名声。”
贾珍徘徊再三,忽然想到贾芸,知他是关键人物,便向尤氏道:“你先把那贼婆关押起来,我去那边寻那芸哥儿问话!”
说时不等尤氏回应,径自出府去了。
来到荣府,知道政老爷还未回来,便就在贾政外书房厅内等候,一面又教人赶紧去找贾芸来问话。
等了半晌,才见贾芸来到了,便急急的问他事情原委。
贾芸先把带着的那石棍呈上,然后才细说了原委。
贾珍一面听着,一面拆开幔布,还未听完贾芸说的话,就被眼前那物事吸引。
那石棍本身的形状就栩栩如生,活像男人之物,且上面的雕刻又惟妙惟肖,颜色也点缀得恰到好处。
贾芸怕他看出石棍上的细缝,发现了机关,若看见里面空无一物,自然会怀疑,便忙说道:“此物侄儿本想毁去,但又知太爷、大爷们要看这个证据,因此留了下来。”
贾珍被他一说,便从欣赏石棍的思绪中醒过来,将石棍交回贾芸手上,并说道:“你做得很对,这事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你如今有否查出背后指使者,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时,直盯着贾芸的双眼。
贾芸回道:“只是听李东家的说话中提到蔷二哥,侄儿不敢定夺,正等太爷和大爷审问。”
贾珍听了,皱起眉头,并不言语,只背着手来回踱步。
贾芸知他舍不下贾蔷,便又说道:“侄儿却想那蔷二哥如何人品,怎会教下人做这种事,只怕是被下人偷了他的东西,故意栽赃罢了。”
贾珍听了,停住脚步,向贾芸点头道:“芸儿你说的有理,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贾芸便道:“此事还得大爷先将蔷二哥问一番,若只是他的东西被人偷去,可让他在外面避一避。若真如李东家的所说,是他指使的,就只能等太爷回家发落了。”
他这番话藏着要害,贾珍却未能听出来,只道贾芸是为自己着想,便点头道:“既如此,我先去将那不肖子审问一顿,等老爷回来好方便定夺!”说时一径出了荣府。
这里贾芸看着手上的那石棍,摇头苦笑了一阵。
若那贾珍真要保贾蔷,则必不能说这玩意儿是他的,须得推得一干二净。
否则一旦认定是他的,又怎能将指使之罪脱得干净?
贾芸也是不得不定此下策,因那贾蔷既已有陷害自己的心思,自己就不能做那救助中山狼的东郭先生!
他便在这里静等贾政回家。
不多时,便见那贾政散值到家,进门后一路朝仪门走,扭头看见贾芸在书房外面站着,便站在原地向贾芸招手。
贾芸见了,忙上前见礼。
贾政问他有什么事情要说,贾芸便把贼赃一事约略说出,贾政听了横眉怒目道:“反了反了,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还要详细询问,只见仪门里面出来个仆妇,说太太请老爷先进去,有要紧的话要讲。
贾政明白必是同样一件事,里面有了主意,便让贾芸在这里等候,自己进去了。
一时来到王夫人上房,只见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都在,连贾赦也在这里,贾政忙上前向贾母请安,并问母亲有何吩咐。
贾母见他来了,便道:“我知你刚回来难免疲乏,不是要紧事情也不会劳动你。今日咱们府中闹出一件大丑事,亏得那芸儿处理得当,才避免更大波澜。”
贾政听了,果然与贾芸说的是一件事,当下便向贾母说方才在外面已听贾芸说过。
贾母便点头道:“你既已知晓,我也不再多说,你待会儿去把相关人等找来,好好审问审问,一定要把根子撅起,避免后患!”
贾政连忙答应,待要出去审问,却又被贾母叫住。
贾母说道:“我先有几句重要的话儿要摆在这里,这几十年来,我冷眼看咱们两府的子孙,竟是一个比一个不堪,以至如今闹出这种丑事来!
“你们两个做老爷的我已不能指望,只把希望放在孙辈、重孙辈身上,只是他们中或有一两个有望出息的,却是独木难支,我想着要有人能辅助他们上进,好安稳延续祖宗留下的基业。”
说到这里向两个儿子各望了一眼,才又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看了,唯有那芸儿是最可靠的,无论品行能力都仿佛当初的国公爷。他原也是国公爷的子孙后代,先前大家因他是旁支所以看轻了,如今我的意思是把他当作府里正经主子看待,不可怠慢折辱他,让他也担起重振祖宗基业的担子!”
贾赦、贾政二人听了,知道母亲这话是主要对自己说的,便忙恭敬应承。
贾政原就对贾芸看重,只是尚未如贾母这般重视的程度。
那贾赦对贾芸却仅止于欣赏,至于如何重视他,却与自己关系不大。
自己虽然袭着爵位,但荣国公的家业却是弟弟贾政承袭,如何用人自是贾政决定。
贾母又道:“你们莫要应付我的话,这是我行将就木前最后为你们拿定的主意,难道我几十年的眼光还不如你们的见识!莫要等到我们这个大家族轰然倒塌了,才去地府里面向列祖列宗请罪!”
此话说得极重,唬得贾赦、贾政连忙跪下,劝母亲莫要说颓丧之语。
贾母也就不再说了,只教贾政把东府的珍哥儿叫来,与那芸儿一同审问此案。
并说那珍哥儿身为族长,该负起惩治子弟的责任,教贾政莫要纵容。
听其言语,是十分确定东府子弟参与此案了。
贾政与贾赦便退出,来到荣禧堂,要在这里审问。
又让人去叫贾芸入来,先详细问明原委,再去东府请贾珍,并押着那李东家的过来候审。